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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三揚起單刀一指眾人,幾顆血珠子撲簌簌滑落,叫道:“鐵獅子,你手底下就這樣的人麼?”
群盜面面相覷,都不作聲,拿眼角看著鐵獅子。
鐵獅子無奈,緊了緊刀杆,走上前來。
陳三道:“怎麼,你我還要動手麼?”
鐵獅子拱手道:“十五年了,願再求一戰。”
陳三嘆道:“罷了,請。”
朴刀長而沉重,舞動起來風聲四起,陳三一時近身不得,只能閃躲遊走,狼狽不堪。群盜看出便宜,均道陳三必敗,喜形於色。
只有鐵獅子自己知道,十五年前是怎麼輸的,愈發加了十二分小心,一柄刀舞得風雨不透。
陳三叫了一聲好,閃身道:“老兄武藝大有長進吶,還請手下留情。”
鐵獅子不答話,一刀緊似一刀。
二人纏鬥許久。
陳三嘆了口氣,道:“就到這裡吧——”
說話間,單刀覷得空子,直插進來。
鐵獅子雙手拖過刀杆向上一架。
單刀卻往回一收,陳三縱身而起,輕飄飄落在身後,回手一刀。鐵獅子招架不及,正劈在後背上。
只聽得一聲悶響,鐵獅子向前踉蹌幾步,拄著刀杆,方才站住腳步,嗓子眼發甜,咳嗽不止。自己一摸後背,衣衫未破,手上有血跡,竟是挨了一刀脊。
“對不住了。”陳三抱歉地一笑。
群盜譁然。
有人叫道:“跟這殺官的惡賊講什麼江湖道義,大家是來看比武的麼?一起拿了他再說。”
群盜紛紛附和,一擁而上。
陳三冷笑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就憑你們幾個?”
人影紛亂,單刀翻飛處,慘呼連連,不多時,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無不折手斷足。三兩個僥倖未受傷的,遠遠地躲了出去。
陳三閃身出來,掃視一眼眾人,還刀入鞘,揚長而去。
鐵獅子叫道:“陳三,我等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你也別太囂張,識相的趁早離開本縣,否則絕沒你的好下場。”
陳三遙遙答道:“天上地下,還沒人能管得了我陳三。”
一地狼藉。
第4章 第四章 主簿
荒蕪破敗的小廟,熱鬧了起來。
屍身被泥土瓦礫埋著,只露出半個身子,脖頸之處血肉模糊,早已凍得硬了。
眾衙役驅趕開圍觀的閒人,七手八腳清理掉雜物,將屍體扒了出來。
知府看了一眼,揮揮手,讓仵作抬下去驗屍。
師爺前後左右安排著這些事情,忙得腳不沾地。
劉主簿看著眾人忙碌,既沒有事情做,又插不上手去,兩夜沒合眼,躲在旁邊,一個接一個地偷著打哈欠——卻不知知府大人哪裡來的精神,事事都要親力親為。
回到縣衙,總算一時無事。知府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師爺聊著閒話,見他臉色不好,便打發他下去歇息。主簿又哪裡敢去,只說無妨,強自支撐著,實在推不過去,便走去廊下坐著。
不多時,衙役來稟,說仵作求見。
師爺奇道:“驗屍總須個大半日光景,怎麼這樣快?”
知府不語,傳令召見。
進來的是個小小個子,瘦弱單薄,看不出多大年歲,呈上屍格,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並不多言。
知府掃了一眼,道:“死者是個乞丐?”
仵作道:“回大人,正是那乞丐。”
“你認得他?”
“大人明鑑。這人不是本地人氏,似乎一直在破廟落腳。小的家住西城,曾經遇見過幾次,有些印象。本就疑心是他,今日一看,果然。”
知府道:“屍身無頭,如何認得出?”
仵作笑了笑,道:“小的做這一行,也有二十多年了,活人死人都見了不少,這雙眼睛還是能看出些東西的。尋常人只認得面目,殊不知,每個人的身形骨骼都不相同,稍稍留心即可辨認。此人肩背寬厚,四肢修長,本就不難辨認。只是……”說到這裡,仵作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些為難。
“只是什麼?只管講來。”
仵作道:“只是此人並不怎麼像乞丐。”
“這倒有些意思,你方才言之鑿鑿,說此人便是那乞丐,怎地又不像乞丐了?”
“大人,小的確信見過他無疑,一個乞丐,並未留心,只是認得而已。今日驗屍,卻發現有些奇怪之處。此人貌似消瘦,去了衣衫,卻是骨肉勻停,肌膚豐澤白嫩,全然不似饑寒交迫沿街乞食之人。另外,此人衣衫破舊,血跡之外,卻絲毫不見骯髒臭氣,怪異之極。”
“這麼說,這個‘乞丐’,是假扮的?又是如何被殺?”
“此人乃是被人砍下頭顱而死。一刀致命,並無其他傷痕。除身上衣衫之外,別無餘物,無從判斷身份。驗屍之外,小的不知。”
知府點點頭,道:“知道了,下去吧。”
仵作躊躇了一下,又轉過身來,道:“大人……”
“還有什麼事情?”
“吳大人的死……”
“嗯?”
仵作突然跪倒在地,叩首道:“小的有下情回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