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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府從腰間箭囊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緩緩道:“陳三,今日有雪無雨,弦在弓上,十步之內,你躲不過我的連珠箭。”

    陳三輕撫著破刀,道:“我本無意冒犯大人,只是我乾娘年事已高,還請大人高抬貴手。”

    知府尚未答言,旁邊廂房帘子一挑,走出一位顫巍巍的老婆婆,高聲叫道:“三兒!住手!徐大人沒有惡意。”

    “乾娘——”陳三愣了愣,忙道,“您可還好嗎?”

    杜婆婆道:“一切都好,徐大人並不曾難為我,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大人只是想見你一面。”

    “堂堂府台大人,見我作甚。”

    知府道:“我想要真相。”

    “這世上沒有什麼真相,大人不必多此一舉。”陳三淡淡地說著,轉身便走。

    “刺殺朝廷命官的罪名,就算你不在乎,不怕株連九族麼?”  

    陳三頭也不回,道:“我並沒有什么九族。”

    “你連你乾娘都不顧了?”

    “九族之中也沒有乾娘這一門親眷。”

    “陳三!”知府喝道,“你今日若敢出縣衙一步,我不會再留情!”

    杜婆婆也叫道:“三兒,你就回來吧,跟大人說清楚。”

    陳三面對著圍牆停了下來。

    “一別十五年未見,你我之間,竟連多說幾句話,都不能了麼?我感念你當年的救命之恩,強壓著去任的消息拖延時日,才來到這小縣。若不是為了你,這個案子我有一萬種方法,推給下任知府,推給刑部,推給錦衣衛。你就是這樣不言不語的?”

    陳三嘆了口氣,道:“多謝你費心。官府貪腐昏聵,想說我是兇手,那便是好了,不過是舊事重演而已。我孑然一身,誰能奈我何?不必了。”

    “莫非在你眼裡,我也是貪腐昏聵的知府?既然一心要扛下殺人的罪名,這又是什麼意思?”知府從懷中取出那塊錦衣衛腰牌。  

    陳三回頭道:“你還是猜到了……這不關我的事,錦衣衛本是沖你來的。”

    “什麼?”

    “錦衣衛奉上峰密令,一為滅口,二是要你擔個罪責,不能順利離任入朝。”

    知府訝道:“如此機密,你怎樣得知?”

    “那鍾慶,假扮乞丐,逗留多日,我也是一時好奇,偷聽了他們的計劃。”

    “吳知縣是被錦衣衛滅口的?”

    陳三點頭,“沒想到你都知道了。”

    知府道:“我找到幾份書信底稿——吳某人素來奉承嚴相,甘為門下走狗。此次遭貶,嚴相未曾援手,此人心生怨懟,詞句之間隱隱有威脅之意,大約嚴相容不得他。”

    陳三切齒道:“可恨吳淼故地重遊,心中有鬼,發覺中毒,疑到我身上,嚷了出來。錦衣衛巴不得找一個人栽贓嫁禍,又給了他一刀。”  

    “所以你殺了鍾慶,還嚇跑了劉峰?”

    “不錯。他殺了誰都與我無干,但想要嫁禍給我,圖謀你,我是萬萬容不得的。劉峰魚肉鄉里時日已久,我也是一時興起,想嚇嚇他,沒想到這麼不禁嚇……”陳三頓了頓,苦笑道,“所以你不必為我脫罪,左右都是七品官員,沒什麼分別。真也好,假也好,這衙門的大堂我是不會進的。大不了從此浪跡天涯。”

    知府道:“不,我來想辦法,你不需擔任何罪名。只是,尚未定案之前,海捕文書撤不得,你還是不要再在此地露面的好……我馬上就要進京赴任,不如與我一道,扮作隨從,免得多生事端。”

    陳三大笑道:“小秀才,多謝你的盛情。我陳三一生未嘗屈從人下,就免了吧。”一語未了,人已然逾牆而去,杳無蹤跡。

    “三兒——”杜婆婆徒勞地叫著。

    知府呆呆地佇立在雪中,片片雪花落在臉上,融化成水滴流下,一如十五年前那場大雨。  

    第10章 第十章 尾聲

    “姑娘,你沒事了,走吧。”

    蓮香走出監房,仰望天空。雪已經停了,日頭出來,微微有些似是而非的暖意,卻更冷了。

    這些天,獄卒一直頗照顧她,見這麼快就被放出來,也為她高興,道:“姑娘,可還回後衙麼?”

    蓮香搖搖頭。

    “那姑娘要去哪裡,我這兒反正是沒事了,送送你?”

    “不必了。大叔,劉峰呢?”

    獄卒嘆道:“你說主簿大人啊?唉……他是出不來嘍。”

    “判了什麼罪名?”

    “真判了,倒好了。”

    “怎麼說?”

    “他敲碎的那具屍骨,是一位錦衣衛總旗大人。現在錦衣衛追查下來,府台大人就把他交了出去。進了詔獄的人,只怕是出不來咯……”  

    “是啊。”蓮香喃喃地道,“那是出不來了。”

    “姑娘獨自一個人,行嗎?”

    蓮香笑了笑,道:“無妨的。”

    離開了縣衙,還是熟悉的街巷,來來往往的行人。好容易雪霽天晴,都趁著雪還未化,出來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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