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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三回頭答應了一聲。
“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又跟人打架啦?”
“乾娘——哪能呢。”
“那你說,大冷的天,好好的幹嘛要出門?”
陳三回頭笑道:“您想多啦。這兩天城裡亂糟糟的,出來避避風頭嘛。”
杜婆婆側過身子,白了他一眼,道:“當初是怎麼說的來著,上城裡享清福去,怎麼,這會子就要攆出門了?”
陳三無奈地道:“乾娘,城裡不太平,您是知道的,我獨自一個,家裡沒個兄弟姐妹,我又常不在家,怎麼放心得下。您先在石頭家住些時候,等過了這陣子,再接您回來。”
杜婆婆嘆口氣,道:“你哪次跟我說過實話。罷了,老婆子年紀大啦,又聾又瞎,百事不管。”
說著話,繞過一片林子,村子裡的狗已經叫起來。
石頭就住在村口,三間瓦房,一座寬敞的大院子,聽見動靜,夫妻兩個早便迎出來,親熱熱地叫著“嬸子”,接進家中敘話。冬日裡左右無事,天氣不好,孩子們也不曾上學去,加上左鄰右舍過來串門子,大大小小擠了一屋子。
杜婆婆丈夫早逝,不曾有子女,只這麼一個侄兒,見著小孩子們,抱抱這個,逗逗那個,不多時便樂開了花。
陳三給石頭使了個眼色,兩個人悄悄出了屋子。
“三哥,你又惹事兒啦?”
陳三尷尬地笑笑,道:“乾娘就……”一語未了,忽然愣住。
院子裡,不知何時,多了十幾條大漢,各抱刀槍,冷冷地看著二人。
石頭臉色劇變,指著這些人,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們……幹什麼?”
陳三拍了拍他的肩膀,上前兩步,眼角掃了一眼眾人,淡淡道:“鐵獅子,有些時候沒見,半點江湖規矩都不講了麼?”
一個疤臉大漢“呸”地一聲往地上吐了唾沫,道:“你還知道規矩?”
“嚇唬莊稼人算哪條江湖規矩?在不相干的人家裡鬧些什麼,是好漢子的,有什麼話出去說。”
鐵獅子揚起朴刀指著他,道:“好,你出來。”
一群人走出大門,回身看著陳三。
石頭臉色蒼白,還在發愣。
陳三回頭看了一眼糊得嚴嚴實實的窗子,對石頭道:“別亂說。”彎腰從板車下面抽出單刀,大踏步走出院子。
離村子遠了,曠野寂靜無人,眾人站定,將陳三圍在當中。
陳三抱著胳膊,緩緩道:“說罷,十五年以來,我陳三又怎麼惹著諸位綠林道上的朋友們了?鐵獅子,你我之間的那點陳芝麻爛穀子,可不帶找補的。”
鐵獅子苦笑道:“當年你執意救那姓徐的小秀才,也就罷了,是我技不如人,都這麼多年過去了,能為這?我他媽有這麼不要臉?只是這一次,你把我們這些人,可害苦了。”
“你我本就不是一條道上的,諸位自做沒本錢的買賣,跟我又有什麼相干?”
鐵獅子怒道:“還要裝到什麼時候!不聲不響做下這麼大的案子,朝廷豈會善罷甘休?我等雖然殺人放火,也知道輕重。那可是一位朝廷命官啊,你這是徹底斷了綠林的生路。你想報仇沒人攔著,壞了規矩,哼哼……”
“你這是找死!”“官府治不了你,綠林可放不過你!”群盜鼓譟起來,
陳三失笑道:“我說這是幹嘛呢,原來清理門戶來了。我人在這裡,你們想怎樣?”
鐵獅子沉聲道:“兩條路,要麼你自己走去自首,要麼——”
有人嚷道:“要麼就砍了他的腦袋,獻給官府。”
眾盜紛紛相和。
陳三撫掌大笑道:“好麼,一群江洋大盜,什麼時候受了招安,要替官府辦案了。”
“少廢話,是你自己去呢,還是我們幫你動手?”說話的是一條魁梧的大漢,一座小山似的站在他身後。
陳三回頭看著他,緩緩道:“若我都不肯呢?”
“還能由得了你?”大漢獰笑著,從腰間抽出一對鑌鐵斧頭,道,“你走得了?”
群盜各操兵刃,堵住去路。
“鐵獅子!”陳三喝道,“省點事,叫你的人一起上!”
鐵獅子滿面尷尬,咳嗽一聲,令眾人退後。
大漢冷笑道:“用不著他們,來來來,咱們過過招。”
陳三道:“我不認得你。”
“今日就教你認得爺爺我……”
陳三連忙擺手道:“慢著慢著。你們這些人,認識鐵獅子一個就夠我頭疼了,閣下的尊號就免了吧。”
漢子大怒,抬右手,斧頭劈頭蓋臉砍來。
陳三身子微側避過,拔刀還擊。
大漢左手斧頭迎上去。單刀斜著磕在斧杆上,發出奇怪的聲音,猛然順勢滑了下去。
斧頭沉重,變招不易,大漢一愣神間,血光迸濺,四根手指齊刷刷斷去,斧頭脫手,砸在地上,塵土飛濺。
眾人尚未明白過來,一招之間,大漢已然中了一腳,仰面倒地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