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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彎下腰,把臉湊近埃文,手仍然捏著他的下巴:“你有女朋友嗎?”她問,蒼白的臉緊貼著埃文的臉,埃文甚至能聞到她嘴裡呼出的那股酸溜溜的氣味。
埃文往後退了一步,咧著嘴尷尬地笑了笑:“沒有,的確沒有。”
“什麼?”凱薩琳在他耳邊大聲吼道,“什麼?我知道的!”她哈哈大笑起來,轉身去看埃文的媽媽。
“箱子怎麼辦?”羅斯太太提起衣箱,問道。
“他喜歡女孩子,是嗎?”凱薩琳又問了一遍,繼續輕聲笑著,“我能看出來。跟他爸爸一個樣,總是對女孩子感興趣。”
埃文絕望地轉過身去,小聲地對媽媽說:“媽媽,我不能待在這兒。”儘管他知道凱薩琳聽不見他的話,但還是說得很小聲,“求你了——別把我扔在這兒。”
“噓——”他媽媽也低聲回答他,“她不會煩你的。我保證。她只是想顯得友好些。”
“他喜歡女孩子。”凱薩琳又重複了一遍。那雙冷酷的藍眼睛向埃文斜瞟了一眼,又把臉貼近了他的臉。
“媽媽——她跟奇哥一樣口臭得厲害!”埃文痛苦地大喊。
“埃文!”羅斯太太生氣地呵斥,“別說了!你就不能配合點兒嗎?”
“我去給你做餡餅。”凱薩琳用一隻大手拉了拉她那條烏黑的馬尾辮,“你會幫忙揉面嗎?我打賭你會的。你爸爸是怎麼跟你說我的?”她向羅斯太太眨了眨眼,“他對你說我是個可怕的老巫婆,是嗎?”
“不是的。”埃文一邊應對,一邊看著媽媽。
“嗬,我就是可怕的老巫婆!”凱薩琳誇張地喊,然後又一次用低沉的嗓音笑起來。
這時,奇哥開始兇猛地狂吠,向埃文的姨奶奶撲去。她眯起眼睛盯著小狗,表情變得威嚴起來。“當心點兒,小狗狗!否則我們就把你做到餡餅里去!”她吼道。
奇哥吠叫得更厲害了,準備勇敢地向這個高高在上的大個子女人發動攻擊,但緊接著它又迅速退了回去,那根短短的尾巴發狂似的前後搖個不停。
“我們會把它做進餡餅里去的,不是嗎,埃文?”凱薩琳重複道,把一隻大手放在埃文的肩膀上,緊緊地捏著,直到埃文痛得縮起身子。
“媽媽——”等凱薩琳姨奶奶終於鬆手,一邊微笑一邊向廚房走去時,埃文哀求道,“媽媽——求你了!”
“她只不過想跟你開個玩笑,埃文,”羅斯太太底氣不足地說,“她沒什麼惡意。真的。她會給你做餡餅的。”
“可我不要什麼餡餅!”埃文帶著哭腔喊著,“我不喜歡這兒,媽媽!她把我弄疼了。她用那麼大的勁兒捏我的肩……”
“埃文,我肯定她不是有意的。她只是想跟你開個玩笑。她想要你喜歡她。給她一次機會——好嗎?”
埃文本想反抗,但想了想,沒吭聲。
“我可就指望你啦!”她媽媽繼續說道,轉身看著廚房。他倆都能看見凱薩琳站在廚房裡,背對著他們,手裡拿著那把刀切著什麼。
“可是……她很怪!”埃文抗議道。
“聽著,埃文,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媽媽說,“不過你不必整天都跟她待在一起。這裡附近有好多孩子,你可以帶著奇哥出去散步。我敢打賭,你一定會交到一些朋友的。她老了,埃文。她不會讓你整天圍著她轉的。”
“也許吧。”埃文咕噥道。
媽媽忽然彎下腰,擁抱了他一下,並把臉貼在他臉上。他知道,這個擁抱是為了讓他高興起來。但現在這只能使他感覺更加糟糕。
“我可就指望你啦!”媽媽在他耳邊重複了一句。
埃文想表現得勇敢些。“我幫你搬箱子吧,放到我房間。”他說。
他們把箱子抬上狹窄的樓梯。他的房間其實是個書房。四周書架林立,上面擺滿了硬皮書。房間中央擺著一張碩大的紅木書桌。掛著窗簾的單門窗下,支著一張窄窄的帆布床。
窗戶面向長方形的後院,一片綠色,窗外左邊是蓋著灰瓦的車庫,右邊是高高的籬笆。院子後面有一片用柵欄圍起來的空地,像個小小的跑狗場。
房間裡有一股霉味兒。一股刺鼻的樟腦味兒鑽進了埃文的鼻子。
奇哥打了個噴嚏。它仰面滾倒在地板上,四條腿伸向空中。
奇哥也受不了這個地方,埃文心想,但他不斷告訴自己,要勇敢地向媽媽微笑。他媽媽已經飛快地打開了衣箱,一邊緊張地看著手錶。
“我晚了。我的航班要起飛了。”她說道。她又擁抱了他一下,這次時間更長些。然後她從錢包里抽出一張十美元紙幣,塞進了他的襯衫口袋:“給自己買點兒喜歡的。要乖喲!我會儘快回來的。”
“好吧,再見!”他說,感到自己的心跳又加速了,喉嚨幹得就像塞了一團棉花。她身上的香水味兒在剎那間淹沒了樟腦的味道。
他不願她這麼就走了。他感覺糟透了。
我只是被嚇壞了。他檢討著自己。
“我會從亞特蘭大給你打電話的。”媽媽一說完,便一溜煙跑下樓梯,向凱薩琳辭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