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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林道:“我來這裡不過幾天,倒沒聽見過那銅鈴聲,不過聽丫頭們的談話,好像確有此事。”
“那今晚,不如你我熄燈靜候,聽聽那鬼魅之聲肯不肯賞臉出現。”
周忘楊風趣至極,倒把這一恐怖之事說得浪漫起來。見若林惴惴難安,他便聊起別的來,問他原在家鄉做些什麼。
相比周忘楊的作為,若林有些慚愧,只是簡單地提了些過去之事,言語間還是被對方察覺出他鬱郁不得志。
“懷才不遇並不可怕,只要你堅信自己有才便可。”
周忘楊想起方才閱讀的手抄書冊,若林那字體雋秀唯美,恰是應了那句“字如其人”。不過當著本人的面,他是不會輕易誇人的,只是調侃道:“除了前途,我看惠兄還有一事纏在心頭,難分難解。”
見若林一愣,周忘楊接著說:“想必你是念著哪一家的姑娘,又不知她芳心何許,是不是羅敷有夫吧?”
這話一說,若林恨不得找個屏風把自己的心徹底遮閉,不讓周忘楊再多洞悉。他忍不住問一句:“這……周先生是如何而知?”
“哈哈,我隨口一說,你居然自己承認了。”周忘楊大笑,“惠兄莫急,所謂天涯何處無芳草,那女子真若回絕了你,也不必心灰意冷。”
幾句話間,自己已在他股掌中被把玩得不識南北。
若林氣不過,道:“她可沒有回絕我。”話一出口,立即心虛。
穆清素確實未曾回絕過,是因為他從未向她開口表示過,又何來回絕之說?
桌對面,周忘楊仍拿若林取樂,“是麼?難不成像西晉那段廣為流傳的化蝶傳說一樣,門戶不相對?”
“不是不是,都不是。”若林不耐煩了,乾脆反問,“為何這一話題總停留在我身上?周郎你才貌出眾,想必紅顏知己泛濫成水,怎麼不談談你的風流韻事?”
沒想到被這一問,周忘楊突然收了笑容,垂下眼,說:“我沒有心愛之人。”
他態度轉變之快,瞬間變得黯然神傷,任誰都能察覺得出那話有假。
若林心軟,不願在別人傷口上撒鹽,語氣一轉,道:“那一定是你自身過於優秀,要求高,看不上人家。”
正要接著往下說,忽見周忘楊直視而來,神情嚴肅。
赫然間,若林只感頭髮就快豎了起來,此時此刻,他聽見門外傳來一串銅鈴搖晃聲!
那聲音由遠漸近,又由近漸遠,不覺輕快,空剩陰森。周忘楊呼一聲吹滅了桌上的殘燈,靜靜端坐,側耳傾聽。那聲音像是離得無限遙遠,又似無限臨近,叮呤叮呤如同冥府傳來的招魂之鈴。
彭翎的陰魂不散?
這一刻,若林大氣不敢出,黑暗之中,唯獨可見對面人的纖瘦身形。
叮呤……叮呤……
詭譎的鈴聲徘徊於外,除此以外,整個何府像一座空宅般寂靜。裡面的人都已睡著,又或許是都蜷縮著,不敢動彈,任那可怕的聲響在院落中肆虐。
周忘楊聽力甚好,精緻的耳垂微微一顫,他已辨出那聲音確實是配飾一類東西所發出的。黑暗的房間內,他與若林無聲相對,卻都繃緊了神經。
外面那銅鈴聲漸漸小了下去,直至全無。候了片刻,仍舊無聲,周忘楊估算了一下時間,應是持續了半炷香不到。
復燃燭燈後,若林問:“我要不要出去看看?”
“不可以。”周忘楊正色道,“昨晚施笙被襲,你沒注意到一個細節嗎?他穿了你的衣服,背影酷似於你。”
“你的意思難道是?”若林一聽,臉色大變。
“不錯,我懷疑犯人真正想襲擊的人是閣下你。”周忘楊悠悠道,“那人從背後出手,看不清施笙的臉,等拉到儲物房後才發現搞錯了對象,隨即棄人逃走。”
若林的心被說得撲通撲通直跳,他眼神遊移,問:“可為什麼是我?我才剛到幾天。”
“許是愛,許是恨,許是你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東西,又許是為了聲東擊西,障我耳目。”周忘楊語氣悠然,顯然把這看成雕蟲小技,他起身向門邊走去。
若林問:“先生要去哪裡?”
周忘楊回頭,“既然報酬定了一百兩,我也須盡職盡責才行。這凶鈴剛散,說不定鬼魅未走,我這會兒出去,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撞上。”
“我也去。”若林怕周忘楊反對,補充道,“你說那犯人真正想害的是我,那我留在房裡也不安全,還不如一起到院裡轉轉。”
周忘楊一笑,也不說話,直接出了廂房。若林跟來,走在他身側,兩人出了廂房,見院落中有火光,煙霧中,還可看見一人蹲著,正在燒紙。
“清明?冬至?中元鬼節,還是又到了誰的忌日?”周忘楊徑直向那人走去,自問自答道,“昨天何夫人與彭躍到井邊祭拜彭翎,卻不見彭管家,想必是把哀思放到了今夜。”
二人走近一看,發現焚紙的的確是彭管家。他沒有回頭,聽到有腳步聲,只問了一句:“是舅爺和周先生吧?”
若林上前問道:“彭管家剛剛在這裡有沒有聽到什麼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