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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頭慢慢回頭,一瞬間,若林像被燙到般抽回手。
又是那給他布包,四肢皆損的女孩!
對於她的身份,若林心中也有猜測,他問:“你……到底是誰?”
小丫頭望著他,張了張嘴,卻好似沒有發出聲音。
“你說什麼?”若林聽不真切,問道。
“舅……”
“什麼?”
“舅舅……”
心,猛然間一沉。
若林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女孩,這一次,他越發覺得女孩與惠蕾驚人地相像,而在她半敞的胸口處,確實有一顆硃砂紅痣若隱若現。
“你是……喜兒?”
丫頭從懷裡拿出一幅畫像,抬起畸殘的手,艱難地指指畫中人,又指指若林,清晰地發出兩個音:“舅舅!”
若林的視線有些模糊,他從不知道喜兒竟活得這般悲慘。
恐懼一消而散,他上前拉住喜兒的手,“這是哪裡?舅舅帶你出去。”
“井。”喜兒說了一個字。
“井?”
若林大驚,再問喜兒時,卻發現她咿咿吖吖,竟組織不起一句完整的句子。
難道……這孩子被彭德海收養後,再也不與人接觸,連話也說不上幾句?
如此一想,若林更加辛酸,他重新打量所處的房間,發現此地簡易得像個洞穴。
洞穴?
若林靈機一動。
彭躍曾說,何府密道共有兩個出口。一處藏在何福松的廂房內,而這另一處會不會就是那口水井?
他見土黃色的牆上有個類似窗戶的小洞,外部隱約傳來水流聲。心說:自己和喜兒應是處在水井內,只不過未及水面,是在井壁一側所開的暗室內。
想不到那何家先人所設的另一個密道出口,竟是這般隱蔽,想要出去,必須拉著井繩向上。周忘楊說過喜兒的臂力大於常人,想必就是夜夜進出水井而練就。
“喜兒,你跟著舅舅,我們必須離開這裡。”
洞口很窄,只能容一人通過。若林讓喜兒跟在他身後,當他爬出小洞,抬頭可見井口時,只聽井上一片嘈雜。有人在喊:“我看到舅爺了!他真的在井裡,快放繩子!”
緊接著,一根麻繩被拋了下來,若林立即拽繩向上。何府眾人此時都站在了井邊,等把若林拉上來後,何喜兒也跟著露出了頭。初見陽光,她飛快地以手遮眼,長久的黑暗生活已讓她畏懼白晝。
見她趴在地上,如蜘蛛般四腳並用,爬著前行,人群“啊”一下散了開來。何喜兒爬至彭德海跟前,怯生生地躲在他腳邊,低喚:“爺爺……”
像是聽見有人正在哭泣,她扭頭去看,只見一名中年女子正掩面而泣。
見狀,若林不禁哽咽,“喜兒,那是你娘。”
“娘?”歪了歪腦袋,何喜兒顯得有些迷茫。
天際雷聲滾滾,雨滴墜落,落上眾人面頰,宛若淌下的眼淚。
人說六月飛雪必有奇冤待申,那在這寒冷初春,震響這陣陣春雷,勢必告知沉封的真相已經大白。
兇案告破,周忘楊本應回到雪月樓,只不過穆清素尚還沒走,琴師這一職位並不缺人。他坐在何府院落內,見冰龍走入月亮門,問:“石松怎麼樣了?百花散只能緩解食屍草的毒,真要根除,還是要等我師妹寄來解藥。”
冰龍道:“他服下百花散,已經睡下。等紅蠍解藥一到,還要替李培林燕鷹兩人解毒。李培林貪贓殺人一案現已遞交刑部,石松是死者家屬,也要進京作證。我剛得到消息說彭躍已被釋放,但他不肯回何府,拖著病體不知去向。”
周忘楊嘆了口氣,“事已至此,逃避又有何用?但願他能儘早看開。”
無意間,冰龍看見院內的山蘭花,問:“小四,這蘭花像是極品山蘭,你可有調查過?”
周忘楊無奈道:“不瞞大哥說,我初到何府就是為查這極品山蘭。現在只知這批花源自皇宮,是去年皇后賜予李培林的,到底是不是出自蘭嶺鎮則全然不知。”
看他一臉落寞,冰龍寬慰道:“流落在外的極品山蘭,世間並不多見,我們一株株追查,總有一日會找到線索的。”
腦海中,姨娘慘死的景象又漸漸浮上,周忘楊點頭,驀然握拳。
應若林再三挽留,周忘楊又在何府住了一夜。
翌日清晨,他本還未醒,卻被一陣“咕咕”鳥叫吵醒。周忘楊不勝其煩,起身一看,見是一隻紅尾信鴿停在窗台上。
此鴿周身雪白,唯有尾部羽毛呈紅色,正是師父平陽子送給紅蠍的赤羽鴿。據說但凡赤羽鴿見過的人,無論該人走到哪裡,它都能準確無誤地將信送達。
周忘楊心頭一熱,解下鴿子腳上的兩個紙卷,打開其中一個,內附一行清秀楷書:四哥,聽你描述,所中之毒當屬食屍草。解藥奉上,一粒可解。另,桑茵大婚將至,師父請你與冰龍速回蘇州。
紅蠍字
看後,周忘楊立即開啟另一個紙卷,裡面包著數顆小丸,他吞下一粒,站在窗口久久未動。
大婚將至?
她終於還是要嫁人了。
閉上眼,周忘楊看見一片荷塘,塘內開滿荷花,白中透粉,溫柔如斯。一座小亭屹立於荷塘中心,四處青煙升起,如夢似幻。亭內站著一個宛若天仙的女子,長發垂腰,半收半披地束攏在後,輕輕一笑卻已媚倒世間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