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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鷹瞅了一眼面如土灰的彭躍,道:“既然何小姐替你求情,想必其中有所誤會,那今日之事就暫不追究,下不為例!”
何福燕連聲道謝,邊上的彭躍依舊面無表情。若林將這幕情形轉述給周忘楊,他聽後,立即揮滅桌上的燭燈。眼前驀然漆黑,若林正覺奇怪,卻被周忘楊一把拉到榻上。
“躺下。”
黑暗中,柔中帶寒聲音低低轉來。
“我……這……”若林想問,卻又被猛地一拽,平躺睡下。
此時,幾名衙差已從雅閣撤出,邁出幾步,燕鷹瞟了瞟邊上的廂房,問掌柜的:“這間房裡住了什麼人?”
掌柜的心懷鬼胎,就怕暗孔之事暴露,忙道:“是對外地來的一對夫婦,打了尖在此住宿,現在應該已經歇息了。”
燕鷹身高不足六尺,卻有一雙犀利的眼。他一步步逼近廂房,正要伸手推門時,另一名衙差突然趕到,稱知府李培林有急事召眾人回去。報信人一路尋找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燕鷹聞言,收回手帶人離去。
衙差走後,彭躍發出一陣乾笑,像喝醉般失魂落魄地下樓。何福燕在後,急急追去。何福松與掌柜的結了酒錢,賠了銀子也跟著離開,惟有那漆黑的廂房中,若林依然心跳劇烈。
待其他人都離開多時後,他輕聲問:“萬一燕鷹那時真的推門而入怎麼辦?”
黑暗中,周忘楊側臉的線條細緻如雕,他嘆道:“還能怎麼辦?唉,名譽盡毀……”
“先生!”若林低斥,“你就別拿在下開玩笑了,你有太多事都沒向我解釋。先前,你去追那銅鈴聲,為何濕透了衣衫才現身?而後你為何又要跟蹤何福燕,像是猜到她今晚必會外出?”
“因為一個怪物。”
得知答案,若林微顫。
身旁,周忘楊尚無起來的意思,他仰面躺著,“我追趕那聲音到了井邊,從樑上躍下一個四肢並行的怪物。它跳入井後,我上前端望,不想也被拽了下去。”
若林聽得心驚肉跳,問:“後來呢?”
竊聽一事告一段落,落井後的寒意這一刻才像解了封印,暴發而出,周忘楊打了個寒顫,“後來自然是落了水。”
他嘴唇微微發白,還記得當全身被刺骨的井水籠罩時,一隻粗糙的小手突然從上方拉住了他。
“我被怪物拖下井後,從它身側掉進水裡。許是它只想以此警告,並非要我絕命於此,最後還是伸手把我拉了上去。”
“它不是也在井裡嗎?如何將你拉上去?”
回想那怪異的一幕,周忘楊也感到難以置信。那怪物看來分明如此弱小,想不到臂力卻無比驚人。它可以用四肢攀附房梁迅速移動,可以單手纏住井繩,另一手緊拉住他一點一點爬出井口。
“我確實是被它拉上來的。”周忘楊一頓,“它的腳上綁了一串銅鈴,傳聞中彭翎陰魂不散的聲音就是因它的走動而產生。奇怪的是,那怪物雖然舉止怪異,形體駭人,卻長了一張乖巧的臉,身上穿的也是上好的棉衣。”
聽聞此言,若林腦中瞬間重疊出那個塞給他布包的畸形女孩。
周忘楊繼續道:“它應當不會說話,故我問了幾次,它都沒有開口,只是死死盯著何福燕的窗子。我問,你可認得那房裡的女子?它竟點了點頭,但仍望著那扇窗,像要把它望出個洞來。我本想再套出些話來,想不到它又扭頭翻入了井中。”
“那小丫頭……莫非住在井裡?”若林揣測。
周忘楊忽地坐起身,“你怎會知道她是個小丫頭?”
一直苦於沒機會與他細說那畸形女孩之事,這次若林抓住時機,將入府後幾番碰上她的情景一併告訴了周忘楊。
“不知為何,幾次見那丫頭,她都沖我微笑。我竟有種似曾相識之感,好像很久以前就見過她。”若林喃喃道,“你說她出入水井都來去自如,會不會就住在水裡?”
“哪怕她有三頭六臂,只要下半身不是一條魚尾都不可能住在水裡。”否定了若林的猜測,周忘楊道,“但那口水井確實古怪,必要時還得下去一探究竟。我看這丫頭對何府地形極為熟悉,像是久居在此,她的存在理應有人知曉。”
兩人靜默片刻,周忘楊點燃燭燈,叫來小二將自己的衣袍拿去烘乾,又對若林道:“以免撞上何福松他們,你我等過了四更再走。”
四更過後,他二人回到何府,一夜寂靜,偶有幾聲貓叫時遠時近。
七、食屍草
翌日傍晚,結束了當日的工作,若林走出商行時,見周忘楊已在對面的茶寮等候。他飛快上前,與之會合。
他二人今日與冰龍石松相約,一同出城,尋找石氏夫婦失蹤的線索,到了城樓東門時,冰龍與石松也已抵達。
若林站在周忘楊身側,看他一臉肅穆,沒話找話道:“既然要重現當日情景,我們不如把自己想作石氏夫婦,這樣才可身臨其境。”
周忘楊側臉看他,“當家的除了想到這點以外,還有何等高見?”
被他這麼一喚,若林尷尬得不知所措。
周忘楊繼續戲弄他,“當家的不是要身臨其境嗎?怎麼又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