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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間分號正是施笙當班之處,若林遵照掌柜的話,離開店堂,步行而去。
經過集市時,路上人流如梭,小販高聲叫賣,一輛推車從若林身邊擦過,險些撞到他,推車人回頭罵了一句:“尋死啊?走路眼睛看哪裡?”
若林正要理論,身體忽又被人衝撞了下,他一定神,只見眼前站了一個灰頭土臉的婦人。
那婦人抱著一個嬰兒和一包草藥,把孩子往他懷裡一塞,求道:“公子,錢夫人要搶我的孩子,求你救救我們母子……”
若林向後望去,果真有個貴婦和一群家丁大喊著追趕而上。
那姓錢的貴婦仗著家丁撐腰,囂張無比,衝來摑了窮婦人一巴掌,罵道:“哪裡來的野女人?光天化日,居然厚著臉皮說我兒子是她的!”
見窮婦人被打,著實可憐,若林便抱著嬰孩上前攔道:“這位夫人怎可隨便打人?這孩子尚幼,話也不會說一句,難憑你一面之辭就證明你是他娘。”
錢姓貴婦一瞅若林,見他書卷氣極濃,手無縛雞之力,尖聲道:“我家上月才給孩子辦的滿月酒,賓客濟濟,誰都知道這是我兒子!你小子不清不楚的,別大白天站墳地里和鬼打交道,沒一句人話!”
懷裡的嬰孩已被窮婦人又抱了過去,若林見她對孩子又親又哄,甚是疼愛。他本以為自己辯才不差,但面對街井潑婦,舌頭還是打了結,愣了半天才道:“口說無憑,你得證明!”
吵鬧聲引來路人圍觀,錢夫人倒也不怕拋頭露面,咬牙道:“證明什麼?孩子身上哪邊有痣,哪邊有胎記,我全一清二楚!”
“說不定你早在他出生不久就搶了來,時至今日,當然知道他身上有什麼特徵。”若林把話頂了回去,又去安慰那窮婦人,“大嫂,莫怕。你儘管說,把他們搶你孩兒的經過說清楚。”
窮婦人怯生生地望著他,開口道:“孩子滿月前,錢夫人帶了大筆金銀說要買他,被我斷然拒絕,沒想到她見我體弱多病,又恰逢丈夫出遠門,就讓家丁搶人。我今日冒險潛入她家,把孩子救了回來。”
“胡說八道!”錢夫人一聲尖叫,催促身邊的家丁,“去!把孩子給我搶回來!”
她態度蠻橫,圍觀者中也有不少人看不下去,紛紛站到了窮婦人一邊,譴責起另一方。
家丁看眾怒難平,不敢貿然搶人,錢夫人氣得大叫:“要證明嗎?大不了滴血認親!”
“算了吧,放了你的血,既便再一滴狗血,同樣也能混在一塊兒。”
喧譁中,一個清亮的聲音赫然響起,非常動聽,仿佛乾涸大漠流過的一股清泉,明朗夜空划過的一顆流星。大家的視線都聚集在那聲音的主人身上,周忘楊的到來就像註定要揭開謎底。人們相互說道:“是周先生!他來了,總算可以搞清誰是孩子的生母了……”
髮及腰間,青色長袍配上白狐圍脖,把眾人眼前的周忘楊襯托得清秀至極。
此刻再見,若林忽覺有些失神,分明是同齡人,他與周忘楊卻相差甚遠。
“周忘楊?”錢夫人被他一損,也顧不上動怒,“你來得正好,也省得我去請。你快說兩句話,讓我把孩子抱回去!”
完全忽視錢夫人的存在,周忘楊看向若林,見他臂上戴有黑紗,道:“節哀順便,替我問候何老爺與夫人。”
自從帶自己到了何府後,周忘楊便與初識時有所不同,說話舉止都冷冰冰的,若林摸不著頭腦,只道:“多謝先生記掛。”
周忘楊嘴角一揚,淺淺一笑,接著去問那窮婦人:“大嫂,你說你這孩子是快滿月時,錢夫人才提出要向你買的?”
那婦人似乎不敢看周忘楊,點頭稱是。
“錢夫人一定不承認有這回事吧,那就給大家說說生下孩子後,是不是一直由你身邊的人照顧?”
喧鬧的街市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人們都在聽周忘楊問話,這是一種在無形間散發的人格魅力,他語氣慵懶,像在調笑,毫不拘謹。
錢夫人向他走去,直至面前才說:“不錯,我兒子出生後就一直由府上的乳娘帶著。”她一說完,就飛快往對方手裡塞了些什麼。
周忘楊把手一抽,掙脫了開來,兩錠銀子即刻掉落在地。
剎那間,人群譁然,人們像是看清了真相,更加激烈地指責起錢夫人。不過周忘楊像沒聽見,隨便問了一個路人:“你覺得她們誰是孩子的母親。”
那人道:“大概是那窮人吧,搞不清,要不讓她們兩個搶。”
“誰搶不到,就證明誰是孩子的生母嗎?”周忘楊微笑,“生母必會心疼扯痛孩子,也就不敢用力去奪。只是這法子太老,戲裡都唱過了,現在讓她們搶,誰都不會真的動手。”
眾人紛紛搖頭,陷入疑惑。
周忘楊樣子悠閒,成竹在胸,又問那窮婦人:“我剛在人群里聽大嫂說自己身體不好,又見你懷裡揣著藥材,可否讓我看看是什麼藥?”
窮婦人稍有猶豫,最終還是把藥遞去給周忘楊過目。不料,他看後竟皺了眉頭,亮目中浮上一縷複雜的神色。
這時,周忘楊的侍童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拽拽他的衣袖,道:“先生!我們還有好些東西不曾採購,再耽擱下去,天黑前就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