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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門往事早已被塵封在記憶深處,剛聽小童說起師父要招人回去,現又經冰龍一提,周忘楊反倒不知如何接話,他端起杯盞,默默喝了一口,卻沒留意那茶味是甘是苦。
許久不見周忘楊,再聚時,冰龍難掩興奮,“我前陣子剛去過蘇州,你二師兄梁胤平與三師姐桑茵五月初就要完婚了,他們還一直念起小四你……”
冰龍話未說完,忽被一記碎裂之聲打斷此刻,周忘楊手中的杯盞已經掉落在地,碎成兩半。
若林有些看不明白,座位對面,那一雙可撫出優美琴音的手,這一刻竟在微微顫抖。而那雙手的主人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淡道:“那真是恭喜他們了。”
冰龍墨瞳一亮,問:“恭喜?莫非我消息有誤?蘇州城裡,人人皆知平陽子座下有對金童玉女。排行第三的醫女桑茵,學的是妙手回春之術,據說她豆蔻之年就立下誓言,說是此生嫁郎只嫁周四郎。”
嫁郎只嫁周四郎……
那不過鄰人美好的設想罷了。周忘楊苦笑一下,至於桑茵,她……從來就沒立過那樣的誓言。
不願在這一話題上多作停留,他轉問冰龍:“聽侍童說,大哥來時身邊還有一名年輕人,這會兒怎麼不見他人?”
一旦論及感情,周忘楊必定閃爍其辭。冰龍心中嘆氣,也不好再問了,只得轉入正題,“那位小兄弟這些日子疲於奔命,勞累不堪。我已讓人另開了房間,讓他先去休息一會兒,不過他心事重重,應當睡不著。”
冰龍語落,忽向房門瞅了一眼,接著開口:“石松小兄弟,周先生已經回來了,你要是有話,就進來與他說吧。”
一聽“石松”這個名字,周惠兩人紛紛想起今早在何府花園外叫嚷,後被彭德海趕走的男孩。只可惜,當時他二人只聞其聲,未見其人,也不知石松長得什麼模樣。
正覺好奇時,就見房門被推了開來,一名濃眉大眼的農家少年走進房來。
那男孩穿著落魄,卻一臉悲憤,像是懷著極大的冤屈。他四下一打量,目光停在周忘楊身上,隨即竟雙膝著地,跪下大哭了起來,“先生一定要救救我大哥大嫂!”
那少年哭聲悲痛且是跪在地上,周忘楊見狀,連忙扶起他,“你我素未謀面,受這一拜,我當之有愧。”
石松一抹眼淚,急道:“冰龍捕頭說先生心思縝密,能破常人所不能破的奇案。我不拜你,還能拜誰?”
周忘楊背後,冰龍道:“我清晨剛進城時,看見一個男孩倒在地上。本以為他是暈厥街頭,走近一看才發現他竟是醒著的。”
石松看向冰龍的眼神充滿感激,道:“我那時萬念俱灰,倒在路邊,心想要是能在睡夢裡凍死也落了個乾淨,幸得後來被龍捕頭勸起。”
眼前的農家少年年紀輕輕,臉上卻已鐫滿苦痛。周忘楊對他說道:“今早我在何府,恰巧聽到你上門尋人,其實就算不是大哥帶你來,我也會去找你。”說完,他便望了若林一眼。
“小兄弟一早敲砸何府邊門,說要討回你大哥大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若林同樣深感疑惑,“他們不是半年前就離開洛陽了嗎?就算沒有返回開封老家,也不能說人就一定留在何府啊。”
聽見有人偏袒何府,石鬆緊握雙拳,瞪著若林,“看你與那何夫人眉目間有些相像,難不成你是她娘家的人?”
周忘楊擋在若林座位前方,對石松說:“他雖是惠蕾的弟弟,但與你一樣也是初來乍到,何府怪事與他無干。”
小童也在邊上著急地催促石松,“甭扯別的了,快說說你大哥大嫂的事!”
當真要揭開心頭創疤時,石松又一下子哀怨了起來,他嘆道:“我大嫂春枝原是何府千金何喜兒的乳娘。去年,她連續寄來幾份家書,說想辭工回家。”
“可何夫人卻以府中缺人手,她把何喜兒照顧得不錯等諸多理由,拒絕讓她回開封?”周忘楊問。
石松點頭,“因為東家不肯放人,大嫂始終脫不了身。直到半年前,她實在忍無可忍,又寫信回來說何府內陰魂不散,時常鬧鬼,讓我大哥上洛陽一起說動東家,帶她回去。”
周忘楊聽後,道:“照惠蕾的說辭,是說你大哥確實帶著春枝離開。洛陽至開封,就算是步行,最慢一個月也能到達,至今不歸且還杳無音信,說起來確實有些古怪。”
若林問:“會不會是他們夫妻到外地謀生去了?”
“不可能!”石松叫道,“我大哥大嫂不會一聲不吭,連個口信也不傳給我就搬去外地!”
“後面的事,就由我來說吧。”
一個低沉的男音在房中散開,冰龍穩坐椅中,開口道:“我遇上石松,聽完他的遭遇後,當即決定帶他到東城門打聽。開封位處洛陽以東,六個月前,他大哥石山大嫂春枝如真是回了老家,必定要經過那裡。”
眼前眾人都靜心聽著,冰龍續道:“我讓石松把他兄嫂二人的模樣作了個詳盡描述,可礙於時間過久,駐守城門的將士想了半天,還是回憶不起六個月前是否有一對像他描述的那樣的夫妻從此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