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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玉珠一跺腳,“夫人的弟弟剛到,你別嚇唬客人。昨兒夜裡,我見你收拾行李就覺得不對勁兒,一定是嫌天冷夜路不好走,才選在白天出逃。”
“我也想過不走,可昨夜我打水洗臉時,又聽到銅鈴聲。那是彭翎戴過的東西,他都死了十年了!”
“別說了!給我回房去,再想逃,休怪我告訴彭管家!”
玉珠把那丫頭推回房裡,關上門,轉而向若林施笙解釋道:“這丫頭和我住一間房,時常疑神疑鬼,她說的話,兩位可別往心裡去。”
若林與施笙對望一眼,都覺奇怪,卻又不便多問。
玉珠岔開話題,“舅爺怎會認識周郎?”
沒等若林回答,施笙搶先問:“周忘楊到底是什麼人?怎麼好像大家一個個都認得他?”
玉珠笑道:“施公子初來洛陽,有所不知。這位周先生,我有幸在街上見過一次,正逢有人請他去府上捉鬼,他說他只管兇案,世間哪來什麼鬼神,鬼自由心生罷了。”
“管兇案?這麼說來,周忘楊是衙門的人?”若林問。
“不,周郎這兒與別人不一樣。”玉珠說著,指指自己的腦袋,“據說他睿智過人,推理之術無人能及,衙門破不了的懸案,只要請他來,沒有解決不了的。不過聽說,周忘楊為人散淡,像是閒雲野鶴,不願附庸在誰之下,樂師才是他的謀生行當。”
他們邊說邊走,到了廂房。玉珠幫二人分別收拾了兩間房,又忙著去廚房拎水沏茶。
若林走到房外,恰巧碰見施笙也站在廊上,聽他感慨道:“你姐夫的生意做得確實大,這麼大個府邸,就是修也得修上一年半載!”
若林一笑,放眼觀望廊外的景色,指向遠處的一口水井,道:“你看,那小丫頭提桶水整個人都趴到井沿上,失足跌下去可不得了。”
施笙聽了,忙問:“在哪兒?”
“不就在……”話未完,若林卻突然放下手,面帶緊張道,“她剛望了我一眼,手沒拉穩,掉下去了!”說罷,他立即叫上施笙,飛快向水井跑去。
兩人到了井邊,伸頭一望,井下一片寂靜,一丁點兒水聲都沒有。
施笙猜疑道:“我說,你會不會看走眼了?”
眼神再不好也不至於漏看一個人。若林不甘心,沖井口喊了兩聲,仍沒見回應,可他明明看到一個女孩落井,她望自己的那一眼,仔細想來,竟是面含微笑。
後方,玉珠提了熱水來喚。施笙勸若林道:“走吧,準是你眼花。”
真要有人落井,必定拼死掙扎,可眼前的水井毫無動靜,若林雖感疑惑,卻又說服不了施笙,只得跟著回去。
何喜兒的壽宴設在夜間,白天卻已賓客滿堂。洛陽城內將近半數的名流都衝著與何福松的交情,趕來為他女兒慶生。
中午時分,施笙跑來若林房裡,兩人一同吃過午飯。
若林知道惠蕾忙碌,不敢叨擾,本想去找周忘楊,忽聽門外傳來一聲咳嗽,又見玉珠低首靠到門邊,恭敬地喚了一聲:“老爺。”他心想定是姐夫何福松來了,便催促施笙一同起身去迎接。
何福松年過半百,比惠蕾大上十多歲,與大多富商一樣,他的體態也微微發福,氣度卻還不錯,一進房便盯著兩個青年左右打量,一下子就認出了哪個是自己的小舅子。
“像!你長得和你姐姐真是像!”何福松拽著若林的手,熱情十分,“我和她成親都十幾年了,內弟怎麼現在才來洛陽?”
“舅爺這就叫無事不登三寶殿,要是混得好,誰稀罕咱們這兒啊!”
何福松身後跟著何福燕,若林雖只與她見過兩面,卻已看出此女個性尖酸,也不知這些年來,惠蕾有沒有受她的氣。
正愁不知如何接話時,門外又走進一個乾瘦的老頭,對何福燕道:“二小姐,阿躍替您請的裁縫已到了府上,您何時過去量身?”
“哦?這麼快就來了!還是阿躍辦事利索,我那房裡啊,連個聰明的丫頭都沒有。這不,好的都給大嫂挑去了。”何福燕瞅瞅玉珠,又向何福松發了幾句牢騷,這才離開。
“我這妹妹直腸子,說話帶刺兒,內弟可別見怪。”何福松笑道,“你們姐弟都這脾氣,有事就愛自己扛著。家中困難,早來洛陽就是了,我這就吩咐人到店裡走一趟,安排兩個差使。”
若林看姐夫為人實在,連忙和施笙一起謝過。
何福松擺擺手,介紹起門邊的老頭,“這是何府的管家,彭德海。今後內弟有何需要,知會他一聲便是。”
彭德海手如藤蔓,臉上皺紋亦像乾涸的土地,他兩眼渾濁卻聚光,盯得若林一陣發怵。
見過了小舅子,何福松便失陪,前去應酬賓客。
彭德海留下,對若林道:“我與我的兩名犬子已在何府服侍多年,舅爺若有吩咐,儘管開口。”
他的聲音沙啞蒼老,若林一怔,片刻才道:“那就勞煩管家了。你剛說你的兩個兒子都在何府做工,若我沒猜錯,彭躍便是其中之一吧?”
彭德海道:“舅爺說的正是,阿躍是老二。老大彭翎十年前偷了府上幾千兩銀票,老爺宅心仁厚,沒去報官,他卻自己想不開,在井棚上懸樑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