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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月樓二層,周忘楊同樣望見了若林。何喜兒暴斃當日,他便發現她是被人殺害而死,今日又在街上偶遇若林,對方竟要他尋找何喜兒的下落,看來這何府的秘密還真是不少……心頭雜念一多,周忘楊不慎碰錯了琴弦,古琴吱一聲發出了一個不和諧的音調。他剛想重新起調,忽聽樓下有人喊:“怎麼回事,周郎?月事不順,找不到調了是不是?”
這話說得小童大為惱怒,他替主人抱不平,低低罵道:“去你媽的!你全家才月事不順!”
若林看那喊話之人滿臉酒氣,打著飽嗝,推開懷裡的女子,向二層喊道:“周忘楊,你別躲在那帘子後面。人家說你俊俏得不像話,爺兒覺得你是個女人扮的,你下來把衣服脫了,讓我驗驗……”
嘩!
一杯涼茶從天而降,不偏不倚澆在那痞子臉上,倒醒了他的酒。那人怒髮衝冠,嚇飛了身邊的姑娘,指著二層大罵:“周忘楊,我操你祖宗……”
尚未罵過癮,又一盞茶水飛摔而來,痞子再度迎面被潑,這次他竟大聲慘叫:“媽呀!怎麼是開水?燙死我了!”
紗簾背後,周忘楊的聲音輕揚而來,“在下老家遠在姑蘇,你真要對那入土的先人有興趣,不妨搭船前去。”
他這一句話立即引得轟堂大笑,惟有若林生性靦腆,有些接受不了這樣損人的段子。
地痞被他氣得眼冒金星,猛一拍桌子,大罵著準備上樓揪人,可不等他走到扶梯口就被幾個彪形大漢左推右搡,扔了出去。
任何一家妓院都有看場子的人,雪月樓也不例外。
小童看周忘楊已離開琴案,向房中走去,便對若林說:“公子,我們可以上去了。”
登上二樓,一路步至最後一間雅閣,小童叩門,輕道:“先生,我把惠公子帶來了。”
“進來吧。”裡面的人回應道。
進入廂房,若林發現這裡又與外面的情景大為不同,香鼎煙爐書櫃案台字畫對聯,無處不是一派書香氣息。
屋子的主人這一刻坐在案前,道:“有勞惠兄夜來拜訪,我白天不愛受人打擾,只有晚上撫過了琴後才有空。”
“你為什麼在這裡做樂師?”若林不解。
周忘楊請他坐下,親自沏茶,“我除了懂些推理識些音律外也別無特長。不做樂師,公子還想我餓死不成?”
喝了一口周忘楊泡的清茶,若林直想搖頭。
聽聽這話說的,只懂推理音律……如果連周忘楊這樣的人都要餓死,那自己不如現在就一頭撞死算了。
“你要我找何喜兒,莫非何家的大小姐還另有他人?”
面對周忘楊的一針見血,若林也不作隱瞞,隨即將惠蕾所說的話轉述。
周忘楊聽後,長眉一鎖,“照何夫人所說,真正的何喜兒出生不久就被調換,那何府中誰最有可能設下這個瞞天過海的騙局?”
想起惠蕾與何福燕素來不合,若林沉吟道:“姐姐曾提到何福燕在她的飯菜中下毒,以致她終身不能再育。”
“你懷疑何福燕?”周忘楊看向窗外,沉默了半晌,突然語出驚人,“這麼說來,壽宴上死了的丫頭可以排除是被她殺的了。”
“什麼?”若林猛地站起身,“喜兒……不,那丫頭是被人殺死的?”
周忘楊給了小童一個眼神,他立即心領神會,走去屋外守著,以防旁人走過時聽見。
待人出去後,周忘楊看向震驚不已的若林,道:“聽說那假小姐死後,何福燕說動何老爺報了官。若推測十年前是她換走了夫人的孩子,現在又把人殺了,這純屬畫蛇添足,多此一舉。她大可以好好利用那個傀儡,幫她斂財。”
見對方詫異不減,周忘楊接著道:“那丫頭並非自己噎死的,而是有人在她身上做了手腳。”
“你是說兇手在眾目睽睽下殺了她?”若林狐疑,“這怎麼可能?”
周忘楊沒再接話,若林看出他不肯透露太多,反問道:“先生既然不願多說,為何又告訴我那丫頭是被人所害?”
“惠兄遠道而來,與何府又從未有過交集,怎麼看也不像兇手。何況……”丹鳳眼一斜,周忘楊道,“這世上沒有一個兇手會為了混淆視聽,而把賭注押在周忘楊身上。”
他懶洋洋地靠在座椅上,另起話題,“何府園中的那些山蘭,你可還有印象?”
不明白對方怎會提及山蘭,若林點頭,“那有什麼特別嗎?”
修長手指揭蓋品茶,周忘楊娓娓道來,“半個月前,我聽聞何府內栽有幾株極品山蘭,此花每串結有二十七朵花苞,不多亦不少,花苞顏色各異,一串之上共有二十七色,絕不重複。”
稍作停頓,他接著道:“極品山蘭的種子可遇不可求,十分珍貴。那日我本想問何老爺如何得到這花,不想卻發生了命案。”
若林記得,知府李培林曾提到周忘楊的故鄉在蘇州蘭嶺鎮,隨口問:“先生何以對那極品山蘭感興趣,莫非這與蘭嶺鬼鎮有關?”
話一出口,他立即反悔。
多年來,那一夜間蒸發掉所有村民的蘭嶺鎮在世人口中早有了“鬼鎮”的代號,只是在倖存者面前提到這個代號,不免有些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