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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後兩家往來不絕。
第一百二十回 狐妾
萊蕪劉洞九,為官汾州。獨坐府中,聞亭外笑語漸近,入室查看,見四女子:一四十許,一約三十,一二十四五,末後一垂髫者,十二三歲,四女並立幾前,相視而笑。
劉洞九素知官府多狐妖,並沒放在心上。少間,垂髫少女自懷中拿出一條紅巾,戲拋劉公面上。劉洞九撿起來扔到窗間,仍不理睬。四女一笑而去。
一日,年長婦女前來,跟劉公說:“舍妹與君有緣,請不要嫌棄她。”劉洞九含糊敷衍。女遂去。俄頃,女子領著一名婢女,簇擁垂髫少女而來,俾女與劉公並肩而坐,說道:“一對好伴侶,今夜圓花燭。好好伺候劉郎,我去矣。”
劉公審視少女,光艷無儔,遂與之歡好。問其行蹤,少女道:“我身上沾染狐氣,看起來不太像人,其實是人。妾乃前官之女,受狐妖蠱惑而死,葬於園內。眾狐女以法術令我復活,遂飄然若狐。”劉公聞言,以手探尋少女.臀際。
少女察覺,笑道:“你以為狐妖都有尾巴?”轉身道:“慢慢摸,摸到算你本事。”自此,少女長留不去。但凡行坐,則與婢女形影不離。家人對她很是尊敬,以小夫人之禮侍奉。每逢婢女奴僕拜謁,賞賜頗豐。
不久後劉公壽辰,賓客煩多,擺下三十餘桌酒席,需要眾多廚師。事先聘請的大廚只來了一兩名,劉公不勝恚怒,少女知道此事,說道:“勿憂。大廚既不夠用,索性將來者一併遣散,妾雖才短,置辦三十桌酒席,亦不算難。”劉公喜,命將魚肉薑桂,悉數移至內院,家人但聞刀切砧板,碎音不絕。門內設一木幾,僕人將碗碟置放其上,轉視,則菜餚已滿。十餘人絡繹穿梭,流水般將酒菜送入大廳,來來往往,取之不盡。
最後,傳菜的前來索要湯餅,少女在房中說“主人未嘗叮囑,倉促間去哪準備?”繼而又道:“別急,待我去借。”少頃,少女呼喚僕人來取湯餅,視之,三十餘碗,並放几上,熱氣蒸騰。
客人散去,少女對劉公說:“可出金銀,賠償某家湯餅。”劉洞九派僕人前去某府,其家果然丟失湯餅,正自驚異,僕人已至,疑惑始解。
一晚,夫妻夜酌,劉公思念家鄉美酒。少女道:“這不難,我替你取來。”遂出門去,未幾返回,說道:“門外整整一壇,足夠喝三四天。”
劉公視之,果得酒,真是家中瓮頭春。過數日,大夫人遣二仆前來拜訪,途中一仆說:“聞狐夫人犒賞優厚,此去得賞金,可買一件皮衣。”少女未卜先知,已提前知道此事,跟劉公說:“家人將至,可恨奴僕無禮,須小小懲戒一番。”明日,二仆剛入城,頭大痛,至府,抱頭哀號,互相商量著買藥治病。劉洞九笑道:“不用治療,時間一到,自會痊癒。”
眾人懷疑他們得罪了小夫人,僕人自思:初來乍到,行禮尚未解下,錯在何處?無處訴苦,惟有跪地乞求原諒,少女隔著珠簾說:“你叫夫人便罷了,為什麼要加一個狐字?”僕人乃悟,不住叩頭。少女又說:“既欲得皮裘,為什麼言語無禮?”隔一會才道:“病好了。”語畢,僕人病情若失,不再頭痛,告辭離去,少女忽自簾內擲出一隻包裹,說道:“此一羔羊裘也,拿走吧。”僕人解開包裹視察,得五兩白銀,剛好夠買一件羊皮裘衣。
劉公詢問家中消息,僕人說:“沒別的事,就是窖藏一壇美酒,不翼而飛。”劉公推算失酒日期,正是少女取酒之夜。家人聞言,愈發對小夫人敬若神明,呼之“聖仙”。
劉公為少女描繪畫像,其時張道一為提學使,與劉公是老鄉,聞說少女奇異,特上門拜訪,百般懇求,死活要見少女一面。少女拒之。劉公示以畫像,張道一強行拿走,回去後掛在牆壁,朝夕祝禱:“以卿之麗質,跟誰不可?何必要託身於張洞九這老匹夫?下官哪一點比他差,為什麼不肯惠顧?”少女在府中對劉公說:“張公無禮,當小懲之。”
一日,張道一又在祝禱,似覺額頭被人用戒尺打了一下,疼痛難忍。心中大懼,反捲起畫像,派僕人送還,物歸原主。劉公詢問原因,僕人隱瞞真相,只是隨口扯謊,劉公笑道:“你家主人頭上還痛不痛?”僕人知道不能隱瞞,無奈告以實情。
無何,女婿亓生來訪,請求面見小夫人,少女推辭了,亓生再三堅持,劉公說:“婿非外人,何必拒絕?”少女道:“女婿拜見,必有禮品賜贈,但他為人胃口太大,我自忖不能滿足,還是不見面最好。”
劉公道:“如若不見,女婿面子上須不好看。”
少女嘆氣道:“好吧,十日後叫他來見我。”
到了約定日期,亓生入室,隔簾作揖,口中致以問候。見少女儀容婉約,不敢細看。當即告退,至數步之外,還是忍不住回眸注視。少女說道:“女婿回頭了!”言畢大笑,笑聲烈烈,有如鷹鳴。
亓生聞之,雙腿發軟,搖搖欲墜,如喪魂魄,良久方才定神,自語道:“適聞笑聲,如聽霹靂,竟不覺身為己有。”
少頃,婢女奉了少女命令,贈給亓生二十兩黃金,亓生收下了,對婢女說:“聖仙日與老丈人居住,難道不知我生性揮霍,不習慣使用小錢?”少女聞言說道:“我怎麼不知?只是囊中告罄。上次跟同伴去汴梁,城池為河伯占據,庫藏金銀皆被水淹,雖入水撈起些許,但女婿貪得無厭,這點家當怎能填飽?況且他福薄,縱能厚贈,亦擔當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