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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生轉過頭來,將鼻尖對準掌心,鼻血一滴滴掉落,在掌心匯聚,那怪蛇見血興奮,當即伸出舌頭一陣亂-舔,毒血入腹,疼得滿地打滾,撞斷一棵棵大樹,爾後毒性蔓延,身軀挺了兩下,便即斃命。
張生死裡逃生,嚇得魂飛魄散,趕緊駕船逃回老家,回去後大病一場,數月方才康復,心裏面懷疑:女子跟蛇精,根本就是同類。
第五十一回 嬰寧
王子服,莒縣羅店人,年少喪父,性情聰慧,十四歲便考取秀才,娶妻蕭氏,未過門而死,故一直單身。
這一年元宵節,王子服與表弟吳生去郊外遊玩,迎面一女郎攜帶婢女款款走來,那女郎手中持一枝梅花,容華絕代。王子服一見之下,目瞪口呆,注目良久,神魂顛倒。
那女郎走過去數步,察覺王子服舉止失態,對婢女說“這小子目光灼灼,跟做賊一樣。”將手中花丟在地上,咯咯嬌笑離去。
佳人遠去,王子服怏怏不樂,俯身拾起梅花,悵然而返。
回家後,王子服念念不忘女郎,相思成病,不語不食,每天對著梅花痴痴發呆。母親急了,請醫用藥,病情就是不見好轉,眼看著兒子身體一天比一天消瘦,暗暗擔心。
不久後吳生登門造訪,王母請他開導兒子,吳生一口答應,笑著跟王子服說“表哥,為了一個女人搞成這樣,你可真是痴情。放心好了,這件事易辦,我去替你尋找女郎下落。她既然徒步野外,那麼肯定不是大戶人家閨女。如果沒有結婚,我去替你說媒,如果訂婚了,咱們豁出去多花點彩禮,不愁搞不定。你好好養病,等我的消息,一切包在我身上。”
王子服聞言,展顏歡笑,心情大暢,這才開始略進飲食。
數日後,吳生復來,王子服問道:“事情辦妥了嗎?”
吳生撒謊道:“已探得消息。我以為是誰家美人,原來是我姑姑女兒,說起來還是你姨表妹呢。等過幾天我準備聘禮上門提親,雖說內親通婚有些阻礙,但以實情相告,事無不成。”
王子服問“她住在哪裡?”
吳生隨口敷衍“西南山中,據此三十里。”說了幾句話,匆匆告辭離去。
從此後王子服飯量日增,身體一天好似一天,摸摸枕頭底下那隻梅花,雖然枯萎,幸喜沒有凋謝,凝思把玩,如見美人。但自吳生去後,遲遲沒有下文,王子服鬱鬱不樂,心想“三十里路程不算遠,何必依靠別人?不如我親自登門拜訪。”於是藏梅懷中,負氣前往南山。
在途飛快,來到一處山谷,只見群山蒼翠,景致清幽,遙望谷底,紅花綠樹中,隱約有個小村莊。
下山入村,所過處幾間茅屋,北邊一家院落,門前清一色柳樹,牆內桃杏芬芳,修竹森森,王子服不敢貿然闖入,在附近一塊巨石上坐下歇息。
俄爾牆內傳來女子呼叫“小榮!”聲音嬌細,正側耳傾聽,一女郎由東而西走出,手執一朵杏花,作勢欲往鬢邊插戴,不經意抬眼,頓時發現王子服,不免有些驚訝,花也不敢插了,微微一笑,走進院中。
王子服仔細一看,正是元宵節那位女郎。心中大喜,想去追趕女郎,又擔心太過唐突,心想“如果表弟沒有騙我,這裡應該就是姨母家了。可是我與姨母素無往來,又不知她長什麼樣子,就這樣貿貿然闖入,萬一認錯了人,豈不是鬧了個大笑話?”
一時躊躇難斷,急得在屋外走來走去,一會站,一會坐,徘徊不定,也不知過了多久,太陽落山,天色漸漸昏暗。這期間,那女郎隔著院子露出半張臉,偷偷窺探了好幾次,見王子服遲遲不肯離去,頗覺驚訝。
忽然,一個老太太拄著拐杖走了出來,目視王子服,問道:“哪裡來的書生,從辰時一直坐到現在,到底想幹什麼?你是不是餓了?”
王子服理一理衣冠,說道:“我是來探親的。”
老太太問“你親戚姓什麼?”
王子服搖了搖頭:“我也不知。”
老太太笑了“真是奇聞,你連姓名都不知道,還探什麼親?我看你一定是個書呆子。天色已晚,不如跟老婆子進屋,吃一頓家常飯。房間內也有床榻,且住一晚,回去問清楚了,再來探親不遲。”
王子服正好肚子餓了,又一心想親近美人,聞言不住點頭,喜滋滋跟著老太太走進院子。
只見門內白石砌路,到處都是五彩繽紛的花瓣,一路曲曲折折前進,來到一間室外,室外也是一個院子,院子裡全是豆棚花架。
走進室內,只見牆壁雪白,光滑如鏡,一株海棠花枝從窗外伸進屋裡。室內桌椅床褥,潔淨非常。
剛坐下,王子服便發覺屋外有兩個人影窺視,老太太一聲咳嗽,說道:“小榮,快去做飯。誰許你在屋外偷窺了,沒見過男人嗎?”屋外一名丫鬟高聲答應了,自去準備飯菜。
老太太獻上香茗,王子服喝了一口,開始詳細稟明自己家世。老太太聚精會神聆聽,訝然問道:“少年,你祖上當真姓吳嗎?”
王子服點了點頭,老太太笑道:“原來你是我外甥。你母親是我妹子,這幾年老婆子家道沒落,又沒有男丁,所以便不曾與親戚來往。外甥長這麼大了,我居然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