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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急於趕路,沒有理睬,醉漢愈發惱火,一把抓住書生衣袂,不讓他離去,兩人隔得很近,醉漢身上酒氣熏天,聞之欲嘔。書生頗不耐煩,問道:“閣下又是誰?”醉漢道:“我乃前任縣令,你問來幹什麼?”
書生冷笑道:“世間有你這種縣令嗎?簡直就是酒鬼。幸虧你眼下無權無職,不然,還不知多蠻橫呢?”醉漢怒不可遏,作勢欲打,書生昂然道:“一言不合,便想動武不成?來來來,我可不怕你。”醉漢眯起一雙細眼,凝神打量書生,忽然間轉怒為喜,道歉道:“原來是我恩人,得罪之處,還請見諒。”吩咐手下“回去準備酒菜,我要宴請恩公。”
一面說話,一面拉住書生手掌,請他前往府邸一敘,步行數里,來到一處小村莊,樓台華麗,似乎是世家大族。書生詢問醉漢姓名,醉漢說道:“我跟恩公說實話,你不要害怕。我並非凡人,乃洮水神靈,大家都叫我八大王。適才西山青童請我赴會,席間多喝了幾杯,言語中得罪恩公,慚愧得緊。”
書生心知他是妖怪,不過眼見八大王態度恭敬,卻也並不害怕。俄頃,酒宴滿桌,山珍海味,極盡豪奢,八大王酒量甚豪,一口氣喝了四五杯酒,面不改色,書生擔心他再次喝醉,酒後撒潑,當即說道:“在下酒量淺薄,不能再喝了,有床鋪麼,我想睡覺。”
八大王猜透他心意,笑道:“恩公想必是怕我撒酒瘋,這一點無需顧慮。恩公對我有救命之恩,在下就算再不濟,也不敢在您老面前放肆。”書生正色道:“既然明知喝酒誤事,為什麼不肯戒掉?”
八大王道:“老夫昔日當縣令時,酗酒比今天還厲害。因此觸怒玉帝,被貶下凡,自此後痛改前非,十多年沒碰過酒杯,以為這樣便可將功贖罪,重返天庭。可是十多年過去,老夫眼下行將就木,潦倒失落,玉帝還是不肯赦免我。心中氣惱難受,這才導致故態復萌,狂飲爛醉。既然恩公發話了,我自然要聽,你放心,我再也不會喝酒啦。”
說話之間,遠方傳來鐘聲,八大王起身離席,說道:“相聚不久,即將分別。在下身邊有一寶物,眼下送給恩公,聊表寸心,算是報答你救命之恩。恩公切記,此寶不可久戴,心愿得償,仍需歸還。”張口吐出一個小人,一寸長短。
八大王伸出手掌,指甲探出,劃破書生手臂肌肉,將小人塞進筋脈之中,書生大聲呼痛,低頭一看,小人與肌膚融為一體,形成一個雞蛋大小的肉疙瘩,驚問道:“你對我做了什麼?”八大王微笑不答,將書生送出門外,自行折回。
書生回頭一瞧,村莊已不知所蹤,只剩下一頭老鱉,蠢蠢爬動,嗖地一聲,鑽進河水之中,消失不見。書生錯愕良久,當下返回家中。
自此後,書生視力大增,凡有珠寶之處,即便藏在地底深淵,也瞞不過書生耳目。見識也驟然猛增,以前不認識的東西,現在只需瞧上一眼,立刻能說出名字。家中臥室泥土之下,藏有數百吊銅錢,書生將銅錢取出,從此衣食無憂,不缺銀兩。後來有一位商人變賣家宅,書生前去觀看,只見宅院地底之下,金銀多不勝數,於是高價買下房屋,挖掘錢財,家境暴富,富比王侯,手上各類奇珍異寶,應有盡有。
書生又從地底挖出一面寶鏡,背面畫著“水雲湘妃圖”,光芒四射,能照清數里之外景物。寶鏡還有一般妙處,對準美人一照,便能將美人影像保留鏡中,任憑如何刮磨,人影都不會消失。
那時候肅王府有一位三公主,容顏絕美,書生久慕其名,打聽到三公主會前往崆峒山遊玩,於是事先埋伏路邊,用寶鏡照下公主相貌,回去後放在床頭,朝夕觀賞。只見鏡中美人,拈巾微笑,口欲言而波欲動,實在是妙不可言。
一年之後,妻子無意間泄露消息,肅王爺知道此事,大怒不止,當即將書生擒拿,沒收寶鏡,準備問斬。書生暗中賄賂王府親信,請他們向王爺求情,說道:“如果王爺肯赦免我,在下願意獻上天下奇珍,明珠翡翠,任爾開價。如若不然,在下一旦死去,王爺什麼都沒得到,到頭來吃虧的還是自己。”
王爺不聽,打算將書生抄家充軍,三公主道:“女兒容貌已被書生瞧見,日夜把玩,即便殺了他,亦不能洗刷女兒恥辱,還不如嫁給他算了。”王爺不許,公主賭氣不肯吃飯,每日關在房中,獨自生著悶氣。
王妃十分擔心,極力替書生求情,王爺這才鬆口,決定釋放囚犯,跟書生說:“想活命可以,但必須娶我女兒為妻。”書生搖頭道:“在下已有原配,如果內人不答應,寧死不敢相從。”
王爺大怒,又將書生押入大牢。王妃暗中召喚妻子進宮,想用毒酒毒死她。妻子奉命前來赴約,送給王妃一面珊瑚鏡台,王妃見她為人溫婉,言語得體,心中大悅,早將殺人的念頭拋至腦後。當下引導妻子參拜三公主,兩人見面,互生好感,結為姐妹。
事已至此,眼見妻子已經許可,書生不再堅持,跟妻子說:“公主身份高貴,過門之後,只怕要委屈你做小,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妻子不聽,回去後準備聘禮,送了許多珠寶玉石,都是稀世奇珍,王爺雖然見多識廣,依然不能一一辨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