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正陶然自樂,冷不防惡鬼再次光臨,踏步如飛,閃電般朝自己撲來,安老頭嚇得大叫“快放箭,快放箭!”
眾佃戶慌慌張張尋覓弓弩,那惡鬼早已一把抓住安老頭衣領,在他額頭上一口咬落,接著一聲冷笑,飄然而去。
眾佃戶又怕又慌,幾個膽大的爬上草堆查看,只見安老頭額前巴掌大一個巨窟窿,深可見骨,鮮血汩汩流出,雙眼圓睜,早已死去多時。
第十一回 宅妖
長山李公,朝廷大司寇之侄。住宅多妖異,常有怪事發生。
某一次,李老先生在大廳看書,忽然間地上莫名多了一條板凳,呈肉紅色,細膩光滑,十分精緻。
李公心想“這板凳好面生,以前似乎沒見過。”好奇之下,走近輕輕撫摸,那板凳隨手彎曲,時凹時凸,柔軟處堪比肌膚。
李公嚇了一跳,拔腿就走,邊走邊回頭,只見那板凳四足移動,跟動物走路一般,嗖地一聲,鑽進了牆壁。
又有一次,李公見牆壁邊靠著一根木棍,潔澤修長,上前用手一扶,那木棍軟綿綿倒下,一拱一拱,彎曲蠕動,似蛇兒爬行一般鑽進牆內,很快就消失不見。
康熙十七年,秀才王俊升來李府教書。這一日黃昏,王秀才點燈洗腳,正準備上床睡覺。忽然間門外傳來輕微腳步聲,一名三寸長的小人走進屋中,在屋內轉了一圈,隨即離去。
過不大會,那小人再次進來,手上拿了兩個小凳,跟鄉村童子用高粱杆編織的玩具草凳差不多大。那小人將板凳放在地面,拍一拍手,屋外面又走進來兩名小矮人,身高不過數寸,兩人肩上抬著一具棺材,約莫四寸長短。
兩人將棺材橫放在板凳上,負手而立,默不作聲,似乎在等人。只聽得嚶嚶泣泣,一名年輕女子帶了幾名丫鬟走進屋中,身穿孝服,腰扎麻繩,頭裹白布,用袖子捂著嘴,抽抽噎噎哭起喪來。
那女子身材矮小,哭聲也細不可聞,宛若蒼蠅嗡鳴。王秀才冷眼旁觀,見到如此詭異場景,忍不住寒毛直豎,渾身似霜打一般發涼,一聲大叫,撒腿欲奔,但雙膝酸軟,根本不聽使喚,還沒跑幾步,砰地一聲響,摔倒在地。
府中下人聞聲前來查看,房內杳然寂靜,一干小人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第十二回 王六郎
某漁夫姓許,家住臨川縣北,好飲酒,每次夜出打漁,必帶酒一壺。由於深夜寂靜,一個人獨飲無趣,便灑酒於地,拜請河中水鬼同醉,口中雲“鬼兄,請喝酒。”夜夜如此,習以為常。或許是許漁夫心地善良,感動了鬼神,每次外出捕魚,都是滿載而歸,而同行們則一無所獲。
這一天夜晚,許漁夫像往常一樣在河邊喝酒,醉眼朦朧之際,眼前忽現一白衣少年,徘徊左右,搓手咂舌,目視酒壺,笑道:“好酒。”
許漁夫為人慷慨好客,點頭跟少年打招呼“聽朋友語氣,想必也是同道中人。若不嫌棄,便請過來共飲一杯,如何?”
少年欣然允諾,在漁夫旁邊坐下,接過酒壺,咕嘟嘟灌了一口酒水落肚,贊道:“十文錢一壺的燒刀子,又烈又沖,好酒。”許漁夫微笑莞爾“朋友果然是識貨之人。”
兩人你來我往,大口斗酒,偶爾間談論些趣聞軼事,那少年談吐風雅,不似尋常百姓。過不大會,壺中酒水告罄,許漁夫站起身來,說道:“時候不早,該干正事啦。”伸手拿起漁網,走到河邊捕魚,一連撒了七八次網,次次落空,竟然一條魚影也沒見著,不免十分懊惱。
那少年道:“魚兒都在下游,待我為君驅之。”言畢,飄然而去。
未幾,那少年悠然返回,手指河水,道:“魚兒至矣。”漁夫順著少年手勢看去,只見河水嘩啦啦翻騰,無數大魚小魚匯聚,逆水遊行,密密麻麻擠在一塊,也不知有幾百幾千條。
漁夫大喜,忙撒開漁網,這一網下去,收網沉重,撈上來四五條大魚,每一條都有二尺多長,重量不下十餘斤。
漁夫樂得眉開眼笑,親自選了一條最大最長的魚兒送給少年,以感謝他驅魚之功,少年搖頭不接,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屢次蒙君贈予美酒,無以為報,若不嫌棄,以後我天天幫你捕魚。”
漁夫道:“你我初次相見,只不過喝了一回酒,何言屢次?”少年只是微笑,並不解釋。
漁夫更增疑惑,又道:“敢問朋友姓名,能賜告否?”
少年道:“在下姓王,家中排行老六,叫我王六郎吧。”說完這句話,拱手作揖,告辭而別。
第二天黃昏,漁夫去小店中滿滿沽了一壺酒,天一黑,便去河邊跟少年碰頭。少年早已等候多時,兩人見面一番寒暄,當即你一口,我一口,鬥起酒來。少年喝完酒,照例去下游趕魚,如此持續半年,天天如此。
這一天,少年忽然拉著漁夫手,面露淒色,說道:“大哥,咱們相識以來,情同骨肉,但遺憾的是,你我不得不分別了。”
漁夫吃了一驚,問道:“怎麼回事?”
少年道:“事已至此,小弟不敢再欺騙大哥。實不相瞞,小弟並非人類,乃水鬼也。只因生平嗜酒,數年前酒醉路過河邊,一不小心掉入水中淹死。我做鬼後,蒙大哥時常以酒水祭奠,心中感激,於是暗中幫助大哥捕魚。大哥可曾記得:以前您每晚捕魚都滿載而歸,那都是小弟功勞。眼下我罪孽已滿,自有人當我替身,不久便要轉世投胎了。臨別依依,不勝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