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頁
說話間伸手去拉少女手臂,少女隨手倒地,變成一塊怪石,高約尺許,八面玲瓏。宗湘若將石頭撿起,恭恭敬敬擺在桌上,焚香祝拜。轉眼到了深夜,宗某關門鎖窗,深恐少女逃脫。次日天明,起床一看,石頭又變成一件白紗,紗衣上香氣撲鼻,遠遠便能聞到。
宗湘若將紗衣抱在懷中,上床安歇,腦中回思少女風采。到了晚上,宗湘若起身點燈,再次返身之時,紗衣已重新變回少女,宗湘若大喜若狂,生恐少女變來變去,口中苦苦哀求,希望能一親芳澤。
少女笑道:“孽緣!不知是誰多嘴,泄露我蹤跡,眼下被你糾纏,真是頭痛。”當下不再拒絕。兩人上床纏綿,雲雨之時,少女似乎不堪撻伐,屢次求饒,宗湘若不聽。
少女怒道:“再不放手,我走了。”宗湘若心中畏懼,這才停戰。自此後二人同居,感情融洽。家中金銀不絕,也不知少女從何處弄來。少女不太愛說話,與家人見面,只是點頭微笑。
十月之後,少女肚腹隆起,臨盆在即。自己計算日子,到了生產那天,夫妻兩躲在房中,關好門窗。少女拿出一把尖刀,剖開肚皮,將嬰兒取出,接著用絲綢包紮傷口,過了一晚,傷口便即癒合。
轉眼又過六七年,少女跟宗湘若說:“你我緣分已盡,自此分別。”宗湘若潸然淚下,哭道:“姑娘嫁我之時,家中貧困交加。全賴娘子扶持,家境逐漸富裕,剛剛過上幾天好日子,何以突然就要離去?況且娘子並無親屬,孩兒長大之後,倘若不知生母是誰,豈非一大恨事?”
少女嘆氣道:“有聚有散,此乃人之常情。兒子福星高照,相公也有百年壽命,更有何求?賤妾原本姓何,如果哪一天想我,只須將紗衣拿出,口中呼喚‘荷花三娘子’,我自會現身。不用再留,我去了。”
宗湘若驚訝之間,少女已騰空而去,宗某大急,一跳而起,伸手去拉妻子,倉促間只脫下一隻繡鞋,叮地一聲響,繡鞋墜地,變為一隻石燕,紅如硃砂,內外晶瑩。
宗湘若將石燕珍藏木箱之中,以後但凡思念少女,便拿出紗衣,口中呼喚“三娘子”,紗衣應聲而動,搖身變為女郎,姿容相貌,一如往昔,只是不能說話。
第二百二十三章 絳妃
康熙二十二年,我在畢刺史府中教書,寄居綽然堂。畢府花草茂盛,閒暇之餘,流連花叢,美不勝收。這一日,我從花園歸來,倦極而困,脫鞋上床。睡夢中忽見兩名女子,身著艷服,上前請安,說道:“奉主人命,請先生赴會。”
我心中愕然,問道:“你家主人是誰?”回答說:“絳妃。”我滿腦疑慮,恍惚不明究竟,只得跟隨二女上路。
俄爾,來到一處大殿,高樓聳峙,直入雲霄。大殿下鋪著大理石階,層層而上,共有一百多級。台階之上,朱門洞開,門內走出三兩名婢女,熱情相迎,將我帶到一間大廳。
大廳內金碧輝煌,光明耀眼。上首一名麗人,錦衣玉鐲,雍容華貴,說道:“勞煩先生大駕,這裡先行謝過。”說話間斂衽行禮。我還了一禮,說道:“在下草莽之軀,得蒙王妃相邀,受寵若驚。不知絳妃娘娘召我前來,所為何事?”
絳妃笑道:“正事且不忙說,先喝酒。”雙手輕拍,酒席流水般送上,山珍海味,極盡豪奢。
酒過數巡,絳妃說道:“實不相瞞,賤妾並非人類,而是花神。舉家居住在此,常被封家丫頭欺辱,摧花折葉,不堪忍受。如今決定背水一戰,與封女鬥法,請先生替我寫一篇征討檄文。”
我有些惶恐,起身離席,說道:“在下才疏學淺,恐怕難當重任。不過絳妃娘娘有命,不敢不從。”絳妃大喜,當即準備筆墨,我沉思一陣,潑墨揮毫,瞬息寫好戰書。說也奇怪,我這個人,平時並不是很聰明,此刻落筆,卻是才思泉涌。
檄文寫好,絳妃細細看了一遍,說道:“寫的好,有勞了。左右,送先生回去。”回到住處,我一驚而醒,因此事太過奇怪,所以那篇檄文,至今仍記得大半,內容是這樣的:
封家女子,飛揚跋扈,嫉妒成性。含沙射影,品行卑劣。帝舜受其迷惑,冷落娥皇女英;楚王受其唆使,罷免賢臣將士;漢高祖有她,膽顫心驚;漢武帝有她,提心弔膽;陶潛歸鄉,衣裳被她吹起;孟嘉登台,錦帽被她摘落;封氏橫行無忌,若張口呼嘯,則玉器碎裂,若手足展動,則翻江倒海。海豚受其欺凌,大雁受其污辱;惡女所過之處,風箏落地,海鳥竄逃。鮮花枯萎,柳葉蕭條。
封氏不滅,天地不寧。花神一族,雖是女子,但懲惡除奸,人人有責,理應聯合一氣,共抗強敵。眾志成城,鳥雀可以為兵;萬眾一心,蜂蝶可以為友;蘭桂之樹,可做船槳;桑柳之木,可制旗杆;同仇敵愾,洗千年之冤屈;上下聯合,銷萬古之仇恨。
(這篇檄文共有九百多字,辭藻雖然華麗,但並無實質性內容,也不好翻譯,湊合湊合,就這麼著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大力將軍
査伊璜,浙江人。清明時分,路過一家寺廟,進去玩賞,只見大殿中一隻巨鍾,重量不下千斤。巨鐘上抓痕宛然,留下一條條手印。査伊璜心中疑慮:“誰有如此神通,竟能在鐵鐘上抓出指印?”低頭觀望,只見鍾內一隻竹筐,直徑數尺,容積八升,也不知有何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