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第125頁

    張虛一跟狐仆說:“寬恕她這一回。”塵土這才停止飄灑。巫婆火速爬起,匆忙躲入房中,關門不敢外出。張虛一在門外喊話:“老東西,你家狐仙與我家相比,誰更厲害?”巫婆早已嚇破膽,只是不停道歉。張虛一仰望空中,說道:“狐兄,不要再傷害她了。”

    巫婆聞言,顫驚驚而出,張虛一笑語安慰,爾後返回家中。

    自此後,張虛一每逢行走路途,若見細沙飄落,則喚狐仆交談,果真是百試百靈,身邊有狐仙作伴,張虛一有恃無恐,虎狼強盜聞風而逃,不敢相欺。如此一年過去,張虛一與胡四交情莫逆,有時問他年紀,回答說:“我也不大記得,黃巢造反時,我親身經歷過,有時回想往事,恍惚如在昨天。”

    這一晚,兩人秉燭夜話,忽聽得牆頭簌簌作響,聲音悽厲,張虛一大為驚異,問道:“哪來的動靜?”胡四道:“必是我哥哥來了。”張虛一道:“怎麼不請他入屋一敘?”胡四道:“不用了,他道行甚淺,尚未修成人形,唯一的嗜好就是四處抓雞,大快朵頤。”張虛一笑道:“狐狸愛雞,原是天經地義。張兄,你我交情非淺,可是為人而不知朋友長相,實乃生平恨事。”胡四道:“交友貴在知心,何必非得見面?”  

    一日,胡四設宴邀請張某,說道:“我要走了,這一頓飯,算是告別。”張虛一問道:“去哪?”胡四道:“我本陝西人,如今準備返鄉。張兄老想著一睹在下真容,也罷,就如你所願,他日也好相認。”張虛一四顧張望,一無所見,問道:“胡兄,你現身了嗎?怎麼瞧不見。”

    胡四道:“你試試推開寢室門板,我就在門後。”張虛一依言開門,只見屋內走出一名翩翩美少年,相視而笑。衣冠楚楚,眉目如畫,轉瞬之間,不復得見。張虛一返身而行,身後則有腳步跟隨,說道:“今日相見,張兄心愿滿足,從此當無遺憾。”

    張虛一戀戀不忍分別,胡四道:“離合自有定數,不必介懷。”說話間擺上美酒,兩人以巨杯對飲,喝到半夜,胡四用紗燈送張某回家。次日天明,張虛一前往宅院探望,人去樓空,胡四早已不知下落。

    後來張道一升任西川學使,張虛一則清貧如故,前往山西探親,看望弟弟,滿懷希望而去,一月之後,卻是失望而歸。單人獨馬折回,半路中唉聲嘆氣,神色沮喪。忽然間身後一名少年,騎著一匹青馬,疾馳而至。張某回頭打量,見少年身披貂裘,氣質優雅,當即與之交談。  

    少年道:“公子神色不悅,卻是為何?”張虛一道:“在下一貧如洗,千里投奔弟弟,本指望他幫哥哥一把。誰知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唉,不提也罷。”少年溫言勸慰,同行里許,到了分叉路口,少年拱手作別,說道:“前途有一人,受故人之託,有些禮物要送給兄台,還望笑納。”

    張虛一正想詢問詳情,少年已駕馬離去,不由得滿腔疑慮,再行二三里,只見路邊一名老僕,手提一個小小竹箱,獻於馬前,說道:“胡四相公命我將此物送給先生。”張虛一恍然大悟,打開竹箱一瞧,裡面白光耀眼,卻是滿滿一箱銀錠。再看老僕,不知何時,已不知所蹤。

    第一百七十章 念秧(一)

    異史氏說:人世間鬼蜮伎倆,所在皆有。南北交通要道,此害尤其猛烈。譬如強弓怒馬,御人於國門之外者,此等手法,人盡皆知。又如割人行囊,刺人包袱,於鬧市中攫取財貨,此等手段,已達旁門左道之巔峰。又如萍水相逢,對方甜言蜜語,巧舌如簧,一旦與之深交,稍有不妨,金錢即被盜取。騙子們隨機鋪設陷阱,花樣百出,民間因其言辭高明,潤物無聲,統一稱作“念秧”。  

    北方“念秧”經常出沒,受害者特別多。

    王子巽,縣城秀才,族人官至太史,前去拜望。整裝北上,出濟南行駛數里,途中見一人,騎黑驢,與之同行,彼此交談,那人自稱:“姓張,棲霞縣衙役,奉命前往京都。”言辭謙卑,舉止殷勤。兩人同行數十里,約好一起住宿。王子巽在前,張衙役則騎驢追趕;在後,則於路邊等候。僕人懷疑張某不懷好意,厲聲驅趕。張某自覺慚愧,揮鞭離去。

    黃昏時分,王子巽在一家旅店休息,出門散心,見張某於大廳飲酒,正自驚疑,張某也已瞧見他,垂手而立,態度極為恭敬,主動搭訕,王子巽隨口敷衍,至於張某何以到了此處,卻並未起疑。僕人謹慎得多,徹夜戒備,深恐張某存心不良。

    次日天明,張某再次提及,想與王子巽同行。僕人怒叱回絕,張某無法,訕訕告退。紅日高升,王子巽方才上路。行走半日,前面一人騎乘白驢,四十左右年紀,衣帽整潔,頭顱緊貼驢頸,昏睡不醒,身軀擺動,搖搖欲墜。毛驢或在前,或在後,如此行駛十來里,王子巽十分奇怪,問道:“兄台,昨晚幹什麼了,何以如此睏乏?”

    那人聞言,猛然驚醒,伸手打了個哈欠,說道:“在下姓許,清苑人。臨淄縣令高檠是我表親,家兄在高府教書,我前去探望,哥哥饋贈豐厚,誰知昨晚投店,與念秧者同宿,驚恐交加,一夜不敢合眼,以致白日精神萎靡。”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第125頁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