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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月光皎潔,女子關上房門,眾百姓附耳窗外,聆聽動靜,彼此間竊竊私語,連咳嗽聲也不敢發出,良久沒有動靜,屋內屋外一片沉寂。
到了半夜,忽聽得珠簾聲起,女子在屋內問道:“是九姑到了嗎?”一女子答道:“到了。”女子又問“臘梅跟九姑一起來了嗎?”一婢女回答“來了。”接著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絮絮叨叨說起閒話。
過一會珠簾聲再起,女子說道:“六姑到了。”九姑與婢女齊聲道:“春梅姑娘抱著令公子一起來了嗎?”一女子道:“這淘氣孩子,深更半夜不睡覺,非要跟我一起出來。身子又重,我背著他走走停停,都快累死了。”接著是女子殷勤聲,九姑聞訊聲,六姑寒暄聲,二婢慰勞聲,小兒嬉笑聲,一齊嘈雜。
一名女子笑道:“小公子真有趣,大老遠還抱了一隻貓來。”繼而語音稀疏,珠簾聲又起,滿室譁然,眾女齊問:“四姑為什麼姍姍來遲?”一女子細聲答道:“路途千里,我與阿姑走了好幾個時辰才到,阿姑走得太慢了。”眾女子互問寒暖,紛紛坐下,接著是椅凳搬移聲,端茶送水聲,參差並作,喧鬧滿屋,過了好久方才安靜。
那女醫生開始問病求藥,九姑說該用人參,六姑說該用黃芪,四姑說該用白朮,商量了許久,九姑吩咐婢女“筆墨伺候。”,過一會紙頁翻動聲,磨墨聲,毛筆與竹筒碰撞聲,叮叮噹噹響個不停,然後是毛筆撞擊桌子聲,嗡嗡震動;抓藥包紙聲,沙沙作響。
再過一會,女醫生推開門帘,呼叫病人上前拿藥,爾後又返身入屋,關上房門與眾神仙作別,只聽得小兒呀呀,貓叫唔唔,群聲匯聚。九姑之聲清越,六姑之聲蒼緩,四姑之聲嬌婉,以及眾婢女之聲,各有特點,一入耳中,立能辨別。
眾百姓暗暗訝異,以為真有神仙下凡。可是拿著藥方回去煎藥,病情卻半點不見起色。
這便是所謂的口技,藉此賣藥,但女醫生口技之高超,卻也令人嘆為觀止。
在此以前,王心逸也碰到過類似事情,有一天他路過大街,忽然聽到琴弦聲清脆悅耳,圍觀的人群多不勝數,擠入人牆一看,街角邊一位少年曼聲唱曲,身邊並無樂器,只是以手指按壓臉頰,一邊按,一邊唱,歌聲伴著樂曲,聽在耳中鏗鏘作響,與弦樂並無區別。
這也是口技者後代。
第七十六章 狐聯
焦生,章丘石紅先生之堂叔。這一晚讀書園中,半夜時分,兩美人款款而至,一女十七八歲,一女十四五歲。
二女手摸書桌,盈盈而笑,焦生心知是狐妖,正色道:“妖女,還不快走。”
那年長女子笑道:“先生鬍子一大把,為何沒半點男子氣魄?”
焦生冷冷道:“我生平不好女色。”
女子笑道:“真是迂腐。下界鬼神,顛倒黑白,做起壞事來面不改色,公子連跟女人上床都不敢嗎?”
焦生沉聲道:“少在這裡妖言惑眾,快走,快走。”
女子見他一身正氣,不受迷惑,笑道:“久聞公子才氣不俗,要我走也可以,但必須對上我對聯。你聽好了,上聯是:戊戌同體,腹中只欠一點。”
焦生皺眉思索,一無頭緒,女子笑道:“這便是所謂的才子嗎?不過如此,還是我替你對上下聯吧:己巳連蹤,足下何不雙挑?”語畢,一笑而去。
第七十七章 濰水狐
濰縣李先生有一宅院,這一天某老翁上門租房,出價五十兩黃金。李先生答允了,過了好久卻不見老翁回音,李先生囑咐家人將房子重新出租,第二天老翁出現,說道:“房子已經說好租給我,怎麼又轉租旁人?”
李先生道:“好久沒看見你,我以為你不來了呢。”老翁道:“我準備在此久居,怎會不來?之所以遲遲未至,是因為搬家日子定在十天之後。”說著又預付了一年訂金,囑咐道:“這一年內,即使房子空置,你也不要再管。”
李先生問“十天後你真的會來嗎,可不要誑我。”
老翁道:“你放心,一定會來。”
十天很快過去,仍是不見老翁蹤影,李先生決定親自上門拜訪,到了老翁家,只見雙扉緊閉,廚房中炊煙升騰,隱約聽得大廳中人語喧譁。
李先生遞上刺帖,老翁聞訊,親自出來迎接,笑語可親。吃了一頓飯,李先生告辭離去,回家後送了一些禮品給老翁,老翁也命人回贈禮品,豐盛隆重,遠勝李先生所賜。
過了數日,李先生設宴邀請老翁,盡心款待,席間,李先生問道:“老丈是哪裡人氏?”老翁道:“陝西人。”李先生道:“陝西據此路途遙遠,為什麼來濰縣安家?”
老翁道:“貴鄉乃福地,陝西不可居住,不久將有大難。”當時天下太平,對於老翁言語,李先生不以為然,但也沒有深究。
隔了一天,老翁擺酒席回請李先生,飲食供給,十分奢華,李先生暗暗驚異,懷疑老翁身份顯赫,可能是朝中退休大官。老翁因為兩人交好,坦言來歷,自稱狐妖。
李先生更加駭然,逢人便宣揚此事。縣裡官紳聞言,紛紛騎馬上門,與老翁結交,老翁一一熱情接待,禮數周到,但惟獨不與縣令交往,李先生問他原因,老翁道:“你是不知道,縣令上輩子是一頭毛驢,如今雖然統治一方百姓,其實是個見錢眼開的小人,老漢雖然不肖,卻也不屑與之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