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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正色道:“女兒終身不會再嫁,如果母親咄咄相逼,唯死而已。”母親無奈,只得聽之任之。王氏請工匠替相公造了一尊泥偶塑像,每次吃飯時,斟酒祭奠,一如生前。
一天晚上,王氏正欲就寢,忽然瞧見泥偶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降落地面,眨眼間身軀暴漲,變成一個活人,正是相公馬某。王氏大驚,口中呼叫母親,馬某制止道:“不要這樣。我死後,你能替我守節,心中感激。馬家有媳婦如此,一門祖宗,盡皆榮耀。我父親生前德行有虧,馬家命中注定絕後。不過妻子貞節感動冥王,特地准我回家,與你再續前緣,待生下一子繼承香火,屆時仍需離去。”王氏聞言,悲喜交加,兩人上床安歇,恩愛一如往昔。
如此過了一個多月,王氏腹中震動,馬某道:“期限已滿,你我自今永別。”從此不再現身。王氏懷孕後,一開始隱瞞不說,時間一長,肚腹隆起,不能再遮掩,於是暗中將真相告知母親。母親並不相信,可是與女兒朝夕相處,並沒發現她與外人來往,心中疑惑不解。
十月之後,王氏果然產下一名男嬰,與人說起原委,聞者大笑,無一相信。王氏心中委屈,卻無從辯白。鄉中里正與馬某有仇,將王氏生子一事告到公堂,縣令提審眾鄰居,並無任何異言。縣令沉吟一陣,說道:“聽說鬼魂之子,沒有影子。如果有影,必是假的。”
將小孩抱到日光之下,影子淡淡,有如輕煙。縣令又命手下刺破小孩手指,將血液滴在泥偶之上,立即滲透,用別的泥偶試驗,血液一擦就沒。這才相信王氏並未撒謊。
數年之後,孩子長大,容貌舉止,無一不與馬某酷似,眾人疑惑始解。
第一百九十四章 張阿端
衛輝府戚書生,少年文雅,為人有膽略,敢作敢當。某大姓之家有座巨宅,白日見鬼,家人相繼死去,不得已之下,將宅院低價賤賣。戚某貪圖便宜,趁機買下宅院,搬進居住。宅院寬敞,書生家中人煙稀少,東院樓亭,廢置不用,時間一久,雜草叢生。
家人半夜驚醒,常聽到樓上傳來鬼叫。兩個月後,一名婢女無端死去。沒過多久,妻子黃昏時分從東院經過,回來後染上疾病,數日而亡。家人愈發畏懼,紛紛勸說戚某搬遷,戚某不聽。自妻子死後,一個人孤孤單單,自傷自憐。婢女奴僕時不時提起鬧鬼一事,聒噪不休。戚某大怒之下,獨自抱了一床棉被,跑到東院荒樓安歇,點燃燭火,靜觀其變。
良久,良久,並無怪事發生,戚某困意襲來,朦朧睡去。睡夢中忽覺有人拉扯棉被,反覆在自己身上摸索,睜眼一瞧,面前一位年老婢女,蓬頭垢面,雙耳蜷縮,身材臃腫不堪。戚某心想:“此人必是女鬼。”捉住她手臂,用力一推,笑道:“閣下這副尊容,實在不敢領教。要找男人,去別的地方吧。”
女鬼聞言,羞慚而退。俄頃,一名女郎自西北牆角走出,神情美妙。來到燈火之下,罵道:“何處狂生,敢來此地安歇。”戚某笑道:“在下乃此樓戶主,特來找佳人收取房租。”一躍而起,光著身子去捉少女。
少女急忙遁逃,戚某早有防備,預先前往西北牆角,阻住少女歸路,少女見無路可逃,索性坐在床上不走。
戚某走近觀看,少女美如天仙,不免心動,不假思索,一把將她摟入懷中。少女笑道:“狂生好生無禮,難道你不怕鬼嗎?與女鬼歡好,當心沒命。”戚某不理,伸手去解少女衣服,少女也不抗拒。
雲雨過後,少女說道:“我姓張,名阿端。生前誤嫁浪蕩子弟,相公剛愎殘忍,對我百般折辱,心中憤恨抑鬱,以致年少身亡。埋在此地,已有二十多年。宅院之下,全是墳墓。”戚某問道:“先前那位年老婢是誰?”張阿端道:“也是一名女鬼,服侍賤妾多年。因樓上有活人居住,地底鬼魂難以安寧,所以上來驅趕。”
戚某問道:“既是來趕人的,怎麼反倒勾引我?”阿端笑道:“她三十年沒見過男人,自然如饑似渴。雖然很可憐,不過跑來勾引公子,卻是不自量力。總而言之:膽怯之人,反遭鬼魂戲弄;膽大之人,縱是惡鬼,亦不敢相欺。”說話之間雄雞啼唱,女子穿衣下床,起身告辭,說道:“如不猜疑,明晚再來相會。”
次日傍晚,阿端果然前來,兩相纏綿,戚某說道:“前妻不幸病逝,時常想念。能幫我聯繫她嗎?”阿端聞言傷感,說道:“賤妾死去二十多年,從來無人惦記。公子如此多情,我自會盡力幫忙。只是聽說令妻投胎在即,也不知還在不在陰司?”
隔了一晚,阿端前來相會,說道:“娘子即將投生富貴之家。不過生前因遺失耳環,毆打丫鬟致死,此案尚未了結,目前還留在地府。寄居藥王廊下,身邊有鬼差看守,待我想辦法向鬼差行賄,也許能讓公子夫妻團聚。”
戚某問道:“姑娘為何自由閒散,無人理會?”阿端道:“但凡枉死之鬼,只要不去地府報到,冥王便不會知曉。”
二更將盡,老婢果然引導妻子前來,夫妻重聚,執手哭泣。妻子雙眼含淚,哽咽難言。阿端自覺告辭,說道:“你二人慢慢敘舊,我明晚再來。”戚某問起丫鬟致死一案,妻子說道:“無妨,很快便能結案。”兩人上床纏綿,歡好一如平時。自此後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