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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和三娘?”
她們真的會為了一個正室的名分而自相殘殺嗎?這些深閨女子,她們的想法是沉香街的吳穠穠所無法理解。
“那要看她們是不是真的知道四娘已經懷孕的事。你不是已經告誡過她,暫時不要把這個消息透露出去?”
“不錯!”金不換痛苦地皺緊了濃眉,以至於他寬闊的額間形成了一個川字紋,他方才並沒有對捕頭說謊,那天晚上,穠穠的確和他在一起,他告訴了她四娘懷孕的消息,這個消息令得他方寸大亂。
“她說她特地等到我回來,第一個讓我知道這個好消息,她很高興,可是我卻高興不起來,甚至不讓她告訴別人,早知道……”
他喉頭髮緊,有些說不下去,別轉頭去,掩飾那眼睛中閃爍的一點淚光。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使他並不愛她……
穠穠假裝看不見他的失態,只是垂下眼帘,想了一下然後說:“這種事,是瞞不過貼身丫鬟的,我想翠兒一定知道,而如果翠兒知道的話,就可能告訴其它的人……”
“我去找翠兒!”
“不!”她伸手攔住了他,“你這個樣子,會嚇到她的。還是我去吧!你如果有空的話……”
她看向那矗立在一灣池水邊的紫色小樓,“如果有空的話,去陪陪阿紫吧,她才那么小,太需要一位父親的陪伴。”
順著她的目光,金不換也望過去。那一座樓閣靜靜地存在著,卻灼痛了他的眼睛。那裡,曾經住著一個他深深愛著的人,可是她那樣殘忍地離開了他,僅僅留下了一個容貌酷似她的女兒。
紫顏,紫顏,正因為女兒象極母親,所以才取名叫做紫顏。
他不是不愛女兒啊,只是每次一看到阿紫,他就會想起她的母親,蘇紫娘,那是他今生擁有的最美好的東西,可是也是最短暫的。
一連問過幾個女婢之後,穠穠才找到翠兒的新房間。
那是西院角落裡的一排僕人房,矮小簡單,穿過一個小小的天井,她在房門口停了下來。屋內沒有動靜,她想那女孩子一定已經睡著了,真有些不忍心打攪她難得的休息。站在門口停了半刻,她想還是進去等好了。
於是她輕輕地推開房門,卻看到昏暗的房內,有個滿頭珠翠,一身錦繡的麗人緩緩地轉過身來。
---鵲橋仙
[8]:穠穠整個人都僵住了。
但是那個麗人的臉卻比她還要驚恐,那是……
那居然是翠兒,穿著四娘的衣服,戴著四娘的首飾,瞪大著眼睛愣在當場。顯然已是驚嚇過度,說不出話也無法動彈。
穠穠吐了一口氣,竭力平靜地說:“翠兒,還不休息,還貪好玩兒啊!”
翠兒神情一松,撲通一聲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連聲乞求,“奴婢知道錯了,請五娘不要怪罰我,奴婢只是一時貪好玩,下次再也不敢了……”
“起來吧!”她伸手扶起那只有十幾歲的女孩子,那張用脂粉裝飾起來的臉,也是秀麗可人的呵。偷穿主人的服飾,當然不僅僅是貪好玩而已。可只是年輕愛美的女孩子,叫人怎麼忍心責備她呢?
仿佛想起了什麼,翠兒趕緊用衣袖抹掉臉上的胭脂水粉,可是很快她醒悟到身上的是四娘的昂貴衣服,又不知所措地用手去擦那衣袖上已經染上去的顏色。擦著擦著,眼淚就掉下來了,直把一張小臉糊得黑一塊,紅一塊,邊哭還邊說道:“不得了了,要是被四娘發現可就慘了。”
她想是平常說慣了嘴,一下子忘記了四娘已經死了的事實。
“沒關係的,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穠穠和善的微笑終於使得那惶恐不安的女孩子稍稍鎮定了下來。
“五娘真是好人……”她一手抹淚,一手去拔頭上那些釵簪,情急之下,將頭髮扯得凌亂紛紛。穠穠伸出手幫她,一邊取下那些冰冷的金銀飾物,一邊嘆道:“這些東西,不會幫助你成為另外一個人,戴著它也不見得有多快樂……”
丫鬟羨慕夫人穿金戴銀、養尊處優的生活,可是金府的夫人們,有幾個臉上會帶著愉快的表情?
取下那些累贅的首飾,翠兒接著脫下身上那件紫貂滾邊的錦襖。穠穠突然發現,在她動作之間,纖瘦的手臂上一些紅腫的痕跡若隱若現。
“這是什麼!”她一把抓住那女孩子細細的手臂,拉開她貼身單衣的袖子,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只見那手臂上新舊傷痕密布,青傷紫腫,慘不忍睹。
“是奴婢做錯了事,四娘打的。”翠兒的眼淚又忍不住滾下來。
“這些呢?”穠穠指著翠兒指頭上那些發黑的斜點狀傷痕。
“是簪子刺的!”
可憐的女孩!穠穠心亂手抖,半晌說不出話來。翠兒僅著單衣,冷得直打哆嗦,她趕忙道:“天這麼冷,快穿上衣服吧!”
翠兒飛快地穿上她半舊的棉襖,外邊罩上一件白麻衣,立刻她變回了那個跪在靈前焚燒紙錢的小丫鬟。
“五娘……”她吞吞吐吐,眼神閃爍著,“你不會告訴別人吧?”
穠穠搖頭。
“翠兒,我來是想問你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