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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語氣看來甚是平靜緩和,但是忽然間就變成了意味深長的質問,“你入門不過幾天的時間,金家就發生血案,會不會太巧合了?”
聽得此話,穠穠抬起頭來,毫不畏懼地對上捕頭那雙精明閃亮的眼睛,“老爺回家也不過這幾天,會不會也太巧合了?”
丁孝雲眼中有光芒一閃,似是對她的冷靜有些意外,玩弄著手中沉甸甸的大理石鎮紙,他盯著她的眼神若有所思。
“昨晚你在哪?”
“吃過晚飯就回房休息了!”
“有沒有旁人可以證明?”
“沒有!”
她有問有答,不卑不亢,按照他的經驗,這個女子,一定非常不簡單。可是,她會是殺死阮氏的兇手嗎?
“可否借你頭上的金釵一觀?”
穠穠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詫異,不過還是依言拔下了髮髻上纏絲鑲寶的金釵。
金釵的一頭做成蝴蝶形狀,鑲嵌著一些珍珠寶石,另一端則細長如針,尖端閃著寒光。捕頭接過來,放在手上仔細地察看,沒看出什麼端倪,又低下頭,將金釵湊近鼻端,象獵犬一樣嗅著,但是仍無所得,只得心有不甘地將金釵還給了主人。
“她是被利器刺死的,是嗎?”
穠穠突然開口。
“你怎麼知道?”丁孝雲倏地從椅子上跳起,目光如電,直視對方。
吳穠穠卻好整以暇地將金釵插回髮際,“你方才那番舉止,意在察看那上面有無血跡和血腥味,不過我好奇的是,如果兇手真的用髮簪殺人,事後還會不會仍舊戴在頭上?”
“你到底是何人?”
見她條分縷析,句句說中,捕頭不禁有幾分懷疑。
“沉香街吳穠穠!” 穠穠如是答。
凡是流連江南煙花柳巷的人都該聽說過,沉香街桃花門巷纖纖穠穠的艷名。盛纖纖,吳穠穠,弄笙品簫,清歌曼舞,是遠近遐邇的兩面艷幟。
可是這吳穠穠,鎮靜聰明得叫人吃驚。原來歌女舞姬當中真的不乏紅拂隱娘之輩。
歲末將至,本來該是一派喜氣洋洋,可是發生了這樣悲慘的事,闔府上下聽不到半聲笑語歡聲,人們下意識地壓低聲音,仿佛怕驚動了什麼。
可是那風中仍然呼嘯不已,好像是屈死的魂靈在呼喊?那耳際冷冷滑過的寒意,仿佛是新亡的阮氏在舊居里徘徊?
府里人人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暮色一下,廊道院落里就安靜了下來。只有遠處西院那邊,不斷傳來和尚念經的梵語聲和鐘鼓聲。
那是在為阮氏超度亡魂吧!
穠穠停住了腳步,透過花木的縫隙,往那邊燈火通明處望去。金家,真的註定了悲慘的命運嗎?還是這暗沉沉,影綽綽的金府內隱藏了一個冷血的殺手,一而再,再而三地製造意外和慘劇?正想著,一陣冷風吹過,吹得她手中的白紗燈籠明滅不定,她趕緊用身子擋著,急急忙忙地往那幢紫色的小樓走過去。
紫樓,臨著一片偌大的清水池塘,紫漆髹窗,構築清雅,是金家花園中的一景,也是金不換愛女金紫顏的住處。
此際院門緊鎖,窗戶卻還亮著,她扣響了獸頭門環,“誰啊……”抖抖霍霍帶著顫音的聲音應門。
“是我,五娘!”
---鵲橋仙
[3]:開門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姓陳,原本是阿紫母親的奶娘,跟著紫夫人陪嫁過來。紫夫人死後,金老爺見她人又乾淨又老實,所以叫她帶著阿紫。
“五娘?這樣夜了,怎麼來這裡?”
“老爺不放心,叫我過來陪著紫丫頭。”
穠穠將燈籠交給一頭霧水的陳媽,走了進去,她知道這婦人心裡一定有不少疑問,但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金不換寧肯相信她這個剛剛入門的外頭人,也不敢將他唯一的寶貝女兒託付給所謂的家裡人。
“阿紫?”她邊往裡走邊柔聲喊,突然倏地一下,一道白影從帷幕下竄了出來,幸好她眼明手快,玉手一抄,就將一團白乎乎,軟蓬蓬的東西抱在了懷裡。
這是一隻渾身雪白的獅子貓,碧綠的眼睛象兩顆綠寶石,溫暖的身體在她手上輕輕地打著顫。她撫弄著它身上的長毛,抬頭一看,卻看見了一張驚駭無比的孩子的臉。
“不要怕,阿紫!”
她儘量放低聲音,這無母的孩子多麼脆弱易驚啊!阿紫仍然驚恐地瞪著大眼睛看著她,小手神經質地拽著綴滿流蘇的帷帳。她幾乎可以感受到那小小身子的戰抖,那種懵懵懂懂的害怕……
看著她,仿佛在看著當年的自己,只是害怕啊,那種無依無靠,被所有人拋棄的無助……
“阿紫!”陳媽飛快地進來,阿紫象看到救星一樣依進她懷裡,“陳媽……陳媽……”她啜泣著,象一隻小貓一樣蜷起來哭。
“不要怕,五娘是來陪你的。”陳媽邊哄她邊輕輕地拍著她的背,用眼神表示著歉意。
穠穠搖頭,表示並不介意。
一會兒,阿紫的啜泣聲轉弱,慢慢地,只聽到她間歇的抽噎聲。
“家裡出了這樣可怕的事,她父親又來得少,這可憐的沒娘的孩子!”陳媽的眼圈不禁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