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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想知道什麼,翠兒一定全部都講給你聽。”
“四娘懷孕的事,你應該知道吧,你有沒有告訴別人?”
提起四娘,翠兒流露出來的仍舊是害怕,“沒有,四娘不讓講的,我要是講出去,她會打死我的。”
“這麼說,除了老爺,沒有其它人知道了?”
“應該是吧!為了讓老爺親口宣布這個好消息,四娘一直忍著沒告訴別人,可是老爺回來之後,又不准她講出來,四娘就很生氣,再加上又多了五娘你……”
穠穠沉吟了一下,又問道:“那天晚上,四娘為什麼不要你服侍?”
豪門朱戶都有貼身仆鬟,晚上就睡在臥房的外間。只要主人一喊,端茶倒水,立刻就要起來伺候著。
“那天,四夫人發現她心愛的玉箱子不見了。她對我又打又罵,說都是我的錯,要我去找,找不到就死在外邊,不用回去了……我找了一晚上都沒找到……到了第二天早上,只好硬著頭皮去伺候夫人起床,誰知道,一開門……”
這是翠兒的故事。原來那天晚上,人人都有一個故事,在看似平靜的背景下熱鬧地上演著。
但她說的是真話嗎?
原本,她看起來只是一個溫順的丫頭,再普通不過。整日裡低著頭,面目模糊。丫頭們不都是這樣的嗎?低聲細語,一不小心她們的存在就會被忽略。可是……沿著遊廊往回走的時候,穠穠面前,翠兒那張驚恐的臉分外鮮明,還有她滿頭珠翠的樣子,傷痕累累的手臂……
冷峭的風在屋頂上呼嘯,在紅漆畫廊上肆虐,昏暗迷離的天色下,這寂寂庭院,愈發顯得冷清孤淒。自從四娘死後,這裡似乎連半絲人氣都沒有了啊!
拐了個彎,她一眼瞧見從臥房裡出來的丁捕頭,後者也看見了她。
“五夫人,又在散步啊?”丁捕頭的表情是充滿譏誚的。
“是啊!”她並不樂意跟他單獨說話,因此敷衍著。即使金不換已經同意他隨意出入,但是他一個男子,在內眷面前,多少應該避點嫌吧。
捕頭的心裡似乎根本沒有想過這些,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她過來的方向,“那邊並不通往花園,好像是僕人房的位置呵……”
這狡猾的老狐狸!穠穠索性說道:“我去問過翠兒了,她說四娘懷孕的消息除了老爺,沒有另外的人知道。”
她坦誠合作的態度讓丁孝雲大為意外。
穠穠淡淡一笑,她明白他的詫異,她前後的態度迥異只是因為,有些事,她現在還不能告訴他,“這起碼可以證明,兇手並不在我們中間。”她推測道。
---鵲橋仙
[9]:“呵呵!”丁孝雲乾笑了兩聲,眼睛緊緊地盯著她,“五夫人本來一直是置身事外的態度,為什麼突然這樣熱心?”
仿佛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又接著說,“還是,害怕翠兒發現了什麼?”
穠穠並不辯解,她始終是這樣的態度,既不害怕被人懷疑,也不躲閃隱藏。反倒是這樣的態度,叫捕頭象碰到塊硬骨頭一般,啃又啃不動,丟又捨不得丟,無可奈何得很!
“我再一次仔細搜索了阮氏的臥房,在凳子底下發現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證據。”他突然說道,態度友善得奇怪,“你看!”
他伸出手,好像要遞什麼東西給她。
穠穠伸出右手,捕頭盯著她的手看了會兒,眼光一閃,搖搖頭,又伸向她的左手。穠穠不知他又弄什麼玄虛,但還是坦然地伸出左手。
捕頭仔細地察看了她的手,而後眉頭一皺,終於將什麼東西放到了她的手心裡。
那是一截斷了的長指甲。
“女人的指甲?是四娘的嗎?”
“是的,她左手有一隻指甲是斷的,我先前一直沒有找到。”
死人的指甲,應該是非常噁心的東西,但是穠穠卻托在掌心裡,仔仔細細地翻來翻去地看。“這個,看起來好像是……”指甲尖尖的那一邊,有一圈淡淡的血跡,她突然明白捕頭要她伸手的目的,她這雙毫無瑕疵的手必定叫他失望了。
“這應該是在兇手行兇的時候,四夫人掙扎之下折斷的!”捕頭說道,“而且,很可能已經在兇手手上或者臉上留下了傷痕。”
傷痕,穠穠突然想起了什麼,“這也未必吧,這個指甲可能早就折斷了。”
“四夫人那麼美貌的女子,絕不會留著難看的指甲。如果是早些時候折斷的,她一定早就修好了。”
“也許,她遇到了什麼事耽擱了,或許,這上面根本是四娘自己的血跡……”
“你知道誰的手上有傷痕,是吧?”她的神情語氣里有一些微妙的變化,丁捕頭立刻覺察到了。
是的,她知道。是那個飽受欺負折磨的可憐女孩,那個偷穿華貴衣服的女孩,可是,真的是她嗎?如果真的是她做的,真的是她再也無法忍受四娘的暴戾而反抗的話,到底誰更值得同情?
“如果你堅持不肯說的話,我會請金老爺召集所有的人來驗傷。”丁捕頭冷冷地說。
真是忙碌紛亂的一下午,穠穠走出西院的時候,驚覺天色已經昏沉黯淡,疏林上一輪冷月瑩然,遙看紫樓卻是燈火璀璨,在薄冰池塘里映出灩瀲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