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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她驀然別轉臉,目光如刀,“你怎麼不問,為什麼一個女人要守著空閨度日?為什麼一個男人可以娶這麼多房妻妾?為什麼日子這麼長,非得整天看著蜘蛛結網才能熬過去?”
“蜘蛛還結了一張又一張網,可是你到南院來過幾次?”
“所以,你就跟這麼一個人渣?”
“他再不好,到底曾經喜歡過我,就算是死,我也心甘情願!”
---鵲橋仙
[14]:瞧不出那平日裡斯斯文文的一個人,卻也有這麼剛烈的時候。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誰也不看,一個人遊魂一樣地往外走,所經之處,眾人不由紛紛讓開。一個灰了心,不存一絲生念的人,又有什麼能叫她害怕?
“金老爺……”丁捕頭請示。
金不換無力地擺了擺手,唯朝穠穠看了一眼,捕頭見狀識趣地退了出去。
“丁捕頭!”出得院門,追上來叫住他的是那個一直無比冷靜的五娘吳穠穠,他一直搞不清楚她在這裡頭扮演什麼角色,可是他派人查過,沉香街吳穠穠確有其人。
“五娘!”
“你打算怎麼處置三娘?”
“雖然目前看來,她似乎並不是兇手,但是她終歸有嫌疑,我會派人盯著她。”
“可否容我跟她說幾句話?”
周宓珠身影飄忽,看來毫無生氣。“三娘!”穠穠在後頭喊,可是她好像聽不到似的並沒有停住腳步,。穠穠追上她,攔在她前面,她才停住,眼神卻空洞。穠穠又伸手扶她,她才仿佛從夢中驚醒一般,眼神有了焦點。
“五娘。”聲音是有氣無力的,仿佛連疑惑都未曾有力氣。
“你要去哪?”
“哈。”她慘然一笑,“走到哪裡算哪裡吧,沒有人收留,閻羅王總不得不收吧!”
“三娘,給你。”穠穠遞過去一個錦囊,那是她匆忙之間收拾的一些銀兩首飾。如果善加利用,生計應當是不愁。
周宓珠不明所以地打開一瞧,頂頭就靜靜地躺著金不換常帶的那個古玉扳指。她的眼淚刷地一下子涌了出來。
“他說到底是他先對不起你,所以請你不要怨恨他,只是以後要帶眼識人,如果外邊過不下去的話,金家也不少你一口飯……”
話還沒有說完,三娘已經羞愧難當。金不換那樣的人,肯做出這樣的讓步,已是不易。說到底,誰負誰更多一點呢?
目送著三娘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盡頭,比起剛才來,已經多了一兩分生氣和希望。穠穠感慨地想,女子的生命總是艱難的,因為始終都在尋找一個可以倚靠的肩膀,從未想過靠自己站立著。只希望今後她能用追求愛的勇氣好好生活下去。
新年將至,金府買了不少門神、鍾馗、桃板、桃符之類的,希望能夠藉助神力驅祟趕鬼,從此之後平平安安,再也不會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
“這是什麼?長得可真醜!”阿紫指著門上新貼的門神,那是兩個長相猙獰的人,一個曳著木杖,一個挽著繩索。
“左神荼,右鬱壘。”穠穠比對了一下左右的位置,約莫著是齊的,於是繼續說道:“傳說東海上有一座度朔山,上面有一棵覆蓋三千里的大桃樹,樹枝下的東北角是一道鬼門,各種各樣的鬼都從那裡出入。桃樹上有二個神仙,就是神荼和鬱壘了。凡是作惡害人的鬼,他們就用葦索捆綁起來餵老虎,這樣鬼就不敢害人了。”
“真的嗎?那我以後都不怕鬼了……”
神怪故事對小孩子總是特別有吸引力,阿紫聽得津津有味,直纏著穠穠再講幾個。穠穠攬著她,兩個人說說笑笑地進了屋,這一幅暖意融融的景象落在信步走來的金不換眼裡,自然又是另一番感受。
“只有你,才能讓她笑,才能令得這裡溫暖得象個家。”在紫樓里,瞅個眾人不在的空子,他輕聲對穠穠說。
穠穠低頭只是不言語,來這裡已經多久了呵,好像並不到一個月,但她仿佛已經深深地糾纏進這些人的生活里。好像,她本來就是金家的人,有著這樣可愛的女兒,這樣深情的丈夫。
但陳媽低著頭端著茶水進來,她猛然驚醒。這個始終默默不語的婦人,她的存在提醒了她。這是紫夫人的生活,這是紫夫人的女兒和丈夫,她有什麼資格能擁有屬於那完美天人的一切!
“討厭!討厭!你是個壞女人!”因為二十四日要請僧人看經,穠穠跟著金不換去了一趟郊外的無想寺。沿著花園小徑獨自走回來的時候,意外地聽到紫樓里傳出阿紫氣憤的叫聲。
樓上,那個終年鎖著的房間裡,竟是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
---鵲橋仙
[15]:阿紫懷裡緊緊抱著一個畫卷,小臉上怒氣沖沖,象只被惹急了的小獸,怒視著她口中的壞女人——二娘。二娘的臉上半是尷尬,半是惱火,自她掌管金府內務以來還無人敢挑戰其權威,再加上這次清理紫樓,也是出自金不換的授意,因此她語氣僵硬冷漠,很有些得理不饒人。
“阿紫,快拿來,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氣。”
“不,不許你碰我娘的東西!”阿紫尖叫起來,一把拍掉了二娘伸過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