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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浮上心頭,有什麼東西,一直在冷冷地盯著她的背影,叫她不由得毛骨悚然。她回頭看時,卻只有那個忠心的老僕婦恭謹地目送她離去。
大屋裡燒了暖籠,暖意融融的,阿紫還蹲在原來的地方和雪團玩,聽到她進來,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去。穠穠走到窗旁,嘴角便帶上了笑意,咦,她記得走的時候那帕子是平攤在桌子上的,可是現在卻有一個角掖在底下,好像有人看過後匆忙地丟下了。
“嗯!”她煩惱地拿起繡品端詳著,“我想沒有人會看得出這是個什麼字的。”
“我知道,是個金字!”
“是金字嗎?”她笑著在阿紫旁邊蹲下,“還真有點象!”
小女孩皺了皺眉頭,好像有些後悔跟她說了話,又扁了扁嘴,低頭悶聲說道:“繡得比我娘差遠了……”
穠穠暗笑不已。
這時有小廝飛奔來報,說丁捕頭扶柩入府,急召三位夫人問話。穠穠跟陳媽交待了幾句,便隨小廝匆匆趕過去。
西院,花格門窗全用淨白紙糊著,看上去白漫漫的一片。正屋內經幡飄翻,香霧繚繞,身穿法衣的和尚們正盤腿坐著在念往生咒。穠穠跨進靈堂時,正見二娘江氏在指揮著幾個衙役安放棺木。
自從血案發生後,官差們就將四娘屍體運回衙門檢驗,到今天才還回來。可憐那女子,生前喧喧嚷嚷,爭搶不休,死後還不得安寧,穠穠依禮到靈前燒了香,心裡唏噓不已。
四娘靈前唯有丫頭翠兒一身縞素,跪在錦團上燒紙錢。
穠穠默默地走過去,抓了一把紙折的金銀元寶,一個個丟到火盆里。那些冥錢被火舌吞噬著,瞬間就化成一堆薄薄的紙灰。
“謝謝五娘!”翠兒低低地說。
她就是當日發現血濺閨房的婢女了吧,真是難為了她。那樣恐怖驚悚的場面,原不是她這樣的人所能承受的。穠穠瞧見她眼底的黑影,想是連日操勞加上驚嚇,她已是非常疲累,因此勸道:“你先去歇歇吧!”
“不,這裡不能斷了燈油香火。”
“你自去歇著吧,我會安排人來替你。”突然旁邊傳來二娘的聲音,不知她何時已經走到了旁邊。
二娘江芷蘅,長眉入鬢,鳳眼含威,她本是商賈之女,算術精通,精明能幹。目前金府雖無正夫人,但因她素來掌管著府內大小事務,似乎正室之位,已然隱隱在握。
這邊翠兒立即道了個是,起身走了開去。
“五娘真是體恤下人呢!”江氏臉上似笑非笑。
穠穠不知她是何用意,一時無語。
“老爺他們都在偏廳等了,跟我來吧!”見她不說話,江氏領著她往偏廳走,一邊走一邊閒閒地說,“聽說五娘最近住在了紫樓,挺用心的,不過阿紫脾性古怪,這條路也未必走得通……”
---鵲橋仙
[5]:“我……”我不是要爭什麼!可是她才說了個我字,江氏置若罔聞,加快了腳步入了偏廳,喊了聲,“老爺,人都到齊了。”穠穠只得閉口不言。
偏廳里金不換正與客人閒話。他穿著白羅袍,戴著素紗帽,眉宇間那陰鬱之色比初見面的時候更重了些,一連串的慘劇使得這個原本運籌帷幄的巨賈憔悴清減了不少。
穠穠行過禮,在三娘旁邊坐下,瞥見上座丁捕頭大馬金刀地坐著,神情莫測,眼神如電。
“經過仵作檢驗,四夫人死的時候已經懷有三個月身孕!”他忽然開口說道。
叭,一隻茶杯跌碎在地上,茶葉茶水傾翻了一地。而跌翻茶杯的,居然是二娘。這個消息的確驚人,但二娘的反應卻似乎過頭了一些。
“我早說過的,那不是意外……”二娘壓根沒留意眾人驚異的目光,只是自己喃喃道。
她說的,應該是二個月之前她新生的嬰兒離奇殞命一事,官府調查後無所得,便定為意外,可是二娘一直耿耿於懷,畢竟那是她唯一的孩子和希望。
“到底是誰跟金家有如此深仇大恨?竟要金家斷子絕孫?!”金不換一拳擊在桌上,震得桌上茶杯俱嘩啦跳了一跳。
“或者我們應該問,到底是哪位夫人想做正室,不讓別人有勝出的機會?”丁捕頭悠悠地說道,說出了眾人心頭一直懷疑卻不敢深想的問題。
偏廳中的氣氛頓時怪異起來,一時安靜得幾乎連眾人的呼吸聲都聽得見。穠穠不自在地挪動了一下,似乎寒意從腳下的青石花磚上升起,沿著腳脖蜿蜒爬上來。那殺死三個人的冷血兇手,真的就在她們中間嗎?
“穠穠來金家才幾天,她應不在懷疑之列。”金不換替新納的小妾辯解。
“而二娘也不會殺死自己親生的兒子,這樣說來,難道老爺竟然懷疑我麼?”這顫抖的聲音發自一直沒有出聲的三娘。
三娘周宓珠,知書達理,斯文秀雅。她是落第秀才家的女兒,琴棋書畫都略通一些,因此舉止間帶著一股書卷子氣。被大家的目光注視著的她,神情有些慌張,須臾,雙目中竟沁出兩滴珠淚來,一副盈盈欲涕梨花欲雨的樣子。
金不換看在眼裡有些不忍,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也不一定,四娘脾氣不怎麼好,常為些小事鞭笞下人,下人銜恨報復,也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