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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我跑進大樓裡面。我跌跌撞撞地衝進大廳。
這裡像銀行的大廳,櫃檯上有鐵製柵欄,我模模糊糊地發現,柵欄那邊有個穿警服的人,應該是保安。
我對他大聲喊:“救命!”
老太婆還沒趕過來。
保安迷惑地看著我——我看不清他的臉,但能察覺出來,他很迷惑,搞不清我出了什麼事。他當然不知道。
我撲在櫃檯上,身子很軟,就要攤倒下去。我知道老太婆就要趕來了。我死命地抓住鐵製柵欄,我向保安喊:“救命!”
我眼睛接近失明了,我只能看見柵欄那邊的他是個黑影。
我喊:“救命!救命!救我!”
我思維還很清晰。我怕老太婆趁我昏倒後,把我帶回去。她或許會冒充我的親人,這樣就沒人阻攔她。
所以,我憋出最後一口氣,我對保安喊:“求你了!不要讓人把我帶走,誰也不能把我帶走,誰也不讓……求你……”
我昏了過去,攤倒在地下。
我說不出話來,也動不了,但我能聽見聲音,思維也很清晰。
我聽見保安的腳步聲,他從柵欄盡頭的門走到這邊來。
我又聽見了老太婆的腳步聲。她的腳步聲是“咚、咚”的聲音,不像鞋底和地面碰撞發出的聲音,而像用腳後跟在地板上跺出的聲音。
我能感覺出來,保安走到我跟前,彎下腰來打量我。老太婆也過來了。
保安對老太婆說:“這是……”
“他是我孫子。”她果然冒充我親人。我心臟跳得很快,我希望保安別忘了我的話。
保安沒有說話,好象左右為難。
老太婆也沒說話,但是,她卻突然抓住我。
她一支手抓住我的左胳膊,另一支手,卻沒抓我的右胳膊,而是抓住我左邊的胸口(我要是女人,就能喊非禮,不過前提是我能說出話)——我突然想,她是不是會像舊時那種官老爺,抓個民女回家做填房——我真的想到這些,但卻沒覺得這想法有什麼荒唐,這個想法讓我害怕得要窒息了。
保安又吞吞吐吐地說,“他……”
“他是我孫子!得了羊角風!他要死了!他犯病就是這個樣,不把他帶回去,他就死了!”老太婆一邊急切地說,一邊猛地把我拖走。說這話的時候,她已經把我拖出了大廳。或許她背不動我,不然不會把我當屍體似的拖走——她很精明。但她拖著我。這說明,她已經不在乎被人發現。這也說明,她勢必要弄死我(或者拿我做‘填房’)。
我感覺不到身體和地面摩擦的疼痛。我除了聽覺和思維殘存外,什麼都沒了。
保安不再說話,老太婆一直死命地拖著我。
終於,一切都停止了。
……我聞到一股不尋常的氣味,然後漸漸發覺身體在逐漸恢復。
我醒了過來,恢復了力量,眼睛可以看清東西了。
我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個架子上,渾身上下有無數道繩子。老太婆拿著一張堆積著粉末的紙站在我面前,眼神陰冷。我看見先前吃麵的那個女孩了。她被綁在我的對面,她的頭上鮮血淋漓,又厚又長的頭髮全部被拔掉,她的腿有點粗——但現在不粗了,因為她兩條腿上的肉都被割了下來。她的眼睛還在咕嚕咕嚕地轉。她還沒死!
老太婆這時慢悠悠地說話了,“她說要吃麵條,她說要加肉……”
我驚恐地聽著。
她盯著那個女孩,背對著我說話:
“……我把她頭髮全部揪下來,煮給她當麵條吃,把她肉割下來,加給她……”
“我沒說要……”我恐懼地流下眼淚。“我什麼都不要,你放了我,求你……”
“是的,你沒有。”她突然轉過身來,看著我,神經質地笑了一下,說,“你沒有要吃,也沒有要加。我都知道。但沒辦法,她說要。她太能吃了,她吃完自己的頭髮,又吃完自己的肉,還不夠。那只有吃你的了!”
說完,她拿著刀走了過來。
我恐懼地閉上眼睛,卻沒發現有刀向我砍來。
我緩緩睜開眼睛,看見老太婆拿著刀,在案板上切東西。
她在切肉片。肉片上還有布條——那是女孩的褲子。她切完了肉,又說:“我開始煮麵條了。等她吃完自己的,就讓她吃你的。你等一會兒,好嗎?”她對我說。
“啊,”她突然驚叫一聲,“我只顧著切肉片,忘了弄麵條了……”她轉身拿出一撮頭髮,上面還連著頭皮,然後,放在案板上,切,切,切……
“這刀有點鈍了。”她嘀咕著。
我不敢再看老太婆,於是把目光轉向這個女孩。她頭上的頭髮全沒了,連頭皮都沒了。她雙腿上的肉都被刮掉,露出白色的骨頭,上面沾著血絲。但是……她的肚子卻脹得很大。她吃了那麼多自己的肉!
她的眼睛還睜著,一動不動地望著我。她的嘴裡還塞著一撮頭髮,上面滴著血。她的眼睛盈滿淚水——我突然讀懂她的眼神:她在求解脫,她很痛苦。我要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