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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來當時傑森一時說漏了嘴,結果博比·羅一直嚷嚷著說我們都是綁架犯。
“毒品是社會的禍端。”我說,努力表現得像一個公正的法官。
“那個緩刑監督官只得上報給我們。雖然大衛·蒙哥馬利這番異想天開的話幾乎不可能是真的,但我們還是得按規矩展開調查。唉,其實誰都不信……正如我說的,職責所在,沒有辦法。打擾您了,法官閣下,真的非常抱歉。”
“沒關係。”我說,其實有關係。
我一面領他們出去,一面滿心希望並祈禱著,但願綁匪不要看到剛才發生的一切。
目送他們遠去,我忽然記起了薩姆小時候的一樁事。那時,他的一歲生日才剛剛過去幾個月,他一天到晚都精力充沛、四處亂竄,絲毫不在意周圍潛藏的危險。要想時刻盯著他,就已經夠累人的了,更別提還要同時看住他和他妹妹兩個淘氣包了。
他們兩個跑到了我們位於北維吉尼亞州房子的臥室里。當時,我可能也不夠留神。他們一直在臥室門附近愉快地玩鬧著,突然愛瑪把門關上了,夾住了薩姆的手。薩姆在驚慌中一把抽出手,結果食指的指甲被夾掉了。
潛意識裡,我知道自己應該當一個沉著冷靜的父親,在關鍵時刻扮演穩重可靠的角色,上前勸慰和安撫孩子。毫無疑問,如果是我的手受傷了,那我最多也就是抱怨兩句,然後就包紮一下,該幹嗎幹嗎去了。
可是,看到鮮血從我兒子的手指上湧出,我的身體瞬間抖得像篩糠一樣。我只得叫了一個鄰居過來幫忙處理傷口。那時我明白了大多數父母都明白的一個道理:有些事,發生在孩子身上比發生在自己身上還要令人痛苦。
我一邊想,一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張開、握拳、再張開。
趁自己還沒完全陷入驚慌失措的狀態,我先給艾莉森打了個電話,想告訴她家裡沒事,可以回來了。但她沒有接。於是我又給吉娜家打了個電話。
結果,接電話的人也不是吉娜,而是凱倫。她拿腔作勢地說:“喂,這裡是鮑威爾家。”
“噢,你好,凱倫,我是斯科特。你怎麼也在?”
“孩子們放學了,我帶他們過來陪薩米玩兒。”
“玩兒得怎麼樣?”
“這群淘氣包已經把廚房都鬧得天翻地覆啦,所以我們叫他們去外面玩兒了,免得等會兒把房子也給拆了。”
“嗯,聽起來他們在外婆家度過了一個幸福快樂的下午。”我說,“艾莉森在嗎?”
“她在睡覺。”凱倫充滿歉意地說,“她到這兒的時候太累了,所以我們就先叫她回營休息了。”
“回營休息”,意思就是回房間睡覺。艾莉森很早之前就告訴過我,她不像是生在鮑威爾家,倒像是生在部隊上,就連日常對話中都有軍隊用語。
“需要我叫醒她嗎?”凱倫提議道。
“當然不用。你幫我轉達一下吧,就說我打電話來了,家裡一切都好。她跟薩姆如果想回來的話,隨時都可以。”
凱倫把電話聽筒稍稍移開,我聽到她說:“是斯科特的電話。”估計是吉娜來問了。然後凱倫又拿起聽筒說:“那張名片的事兒怎麼樣了?”
“沒什麼。你……你告訴艾莉森的時候,就說是警察共濟會[3]要募捐,而且那個警察是穿著便衣來的,叫她別擔心。”
“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她問。
“不是。但我不想讓她有太大的壓力。”
“傑森跟我說了那天晚上的事。”她說,“警察之所以會來,是不是因為這件事?”
“嗯,差不多吧。警察來搜查了房子,雖然他們已經走了,但是——”
“但是現在你擔心晚上綁匪又會送東西來。”凱倫替我把話說完了。
“是啊。如果情況糟糕的話,他們要送的東西很可能不適合派外人前來,而是得由他們親自送。你覺得今晚的守衛是不是可以多一些?”
“明白了。多謝提醒。”
“我是說,他們也有可能不會——”
“但也有可能會,”她說,“別擔心,包在我身上。”
[1] 福特金牛(Ford Taurus):美國福特公司生產的一款轎車。
[2] 美國憲法第四修正案(Fourth Amendment):於1792年3月1日開始實行的憲法修正案,旨在禁止無理搜查和扣押,並要求搜查令和扣押狀的發出有相當理由的支持。
[3] 警察共濟會(Fraternal Order of Police):美國的警察互助組織,由宣誓就職的執法人員組成。
第38章
雖然艾莉森睡了個下午覺,但是晚上她和薩姆回到家時,她的眼睛周圍依然有黑眼圈。
周二早上一別之後,我們就沒再見面了。現在的她看起來很疲倦,比我印象中的樣子要疲倦得多。
她回來時,我正在廚房裡做沙拉。她走進來找我,我這才發現她身上的襯衣顯得特別寬鬆,而扎進腰裡的部位卻又小又窄。她肯定瘦了。我們這段時間都沒怎麼吃東西。而且,據我所知,自從薩姆回來的那天以後,她再也沒有劈柴了。不知疲倦如她,終於也失去了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