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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架犯?”博比尖聲說道,“你們都是綁架犯?”
“不是。不是這麼回事兒……你就別管這麼多了,管好你自己。”我對傑森感到非常惱火。像他這樣口無遮攔,搞不好會危及愛瑪的性命。
我嚴厲地盯著傑森說:“注意一下你在說什麼,別隨便說話。”
我們繼續忙活,不久,傷口就被緊緊地扎住了,第二層床單上只有零星的血跡滲出來。我和傑森開車把他送了出去,然後他便開著自己的車走了。
我跟傑森分手後便回了家。艾莉森睡在薩姆的床上,他們蜷縮在一起。薩姆抱著愛瑪熊,安心地躺在“媽媽熊”懷裡。眼前的情景讓我覺得,別管什麼香菸不香菸、保羅不保羅的,艾莉森跟這樁綁架案絕對不可能有任何關聯。
回到臥室,我直接倒在蓋著床罩的床上,閉上了眼睛。我覺得如今體內的腎上腺素已經退去了,安眠藥應該會起作用了。
可實際上,我的神經依然很興奮。過了一會兒,我還是毫無睡意,於是便起身到廚房煮了些咖啡,等著日出。我關掉了屋內屋外所有的燈,讓自己的瞳孔漸漸放大,慢慢適應了黑暗。
喝了一杯半的咖啡後,我覺得外面的黑夜已經不那麼黑了。現在看起來更像是一種髒兮兮的灰色,黎明快要來了。我抓緊把剩下的半杯咖啡喝完,然後便來到了屋外。
沒過多久,我就找到了要找的東西。距離博比·羅流血的地方約二十英尺處,有一個細長的馬尼拉紙制信封[1],正是他拿了錢要送的那一個。之前的信封上都有黑體字,這一次的信封上什麼都沒有。而且,從外面摸上去,感覺裡面很硬,好像是一張硬紙板。
我把它拿回廚房,打開燈,拆開了信封。果然有一張硬紙板,裡面還夾著一張相片紙。我拿起硬紙板,相片紙滑落了下來。
那是一張愛瑪的照片。她的頭髮都沒了,只剩下一點兒金色的頭髮茬兒。她的腦袋因而顯得又小又古怪,樣子非常狼狽。她的肩膀耷拉著,表情很沮喪,右手舉著一大張紙,小手就像洋娃娃的手一樣。
紙上印著幾個字:審前會議?加快進展,爸爸。我能不能活全看你了。
我靠著廚房的柜子滑落下去。愛瑪的感受全都寫在了臉上。只要看一眼她的表情,就能感受到恐懼、困惑和痛苦,這讓我心碎不已。我把頭埋在雙臂間,流下了眼淚。過了好一會兒,我才鼓足勇氣又看了一眼照片,想找一找跟她的位置或綁匪有關的線索。
然而,什麼都看不出來。她的背後只有一大片普通的米黃色板牆,那堵牆有可能就在隔壁,也有可能遠在南半球的某個地方。
我又盯住了女兒那孤寂的小臉兒。從上幼兒園開始,她就識字了。毫無疑問,她肯定認出了那張紙上的字。
作為一個六歲的孩子,她是如何理解一個死亡威脅的,我不得而知。但是,她看向鏡頭的目光和陰沉下垂的嘴角告訴我,她恐怕已經清楚地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我們都終將懂得,生命是一份幸運的禮物,而不是一個永恆的保證。生命的盡頭只有一個,那就是死亡。可是,對於一個一年級的孩子而言,這份頓悟未免來得太早了。
我想伸出雙臂,擁抱這張照片。我想痛罵綁匪的麻木不仁。我想對女兒說,爸爸一定會想辦法保護她。我想把全世界的荊棘都砍掉,使它們不能傷害她。我只是想像全天下的父親一樣,能夠解決問題,讓孩子平安無事。
加快進展,爸爸。我可以做到,這當然沒問題。可綁架愛瑪的人為什麼想讓案子加快進展?一般情況下,專利案越快解決,對原告越有利。這也是為什麼有許多專利案都會找上我們這個“辦案神速”的法院。
但是,假如綁架案的幕後指使是羅蘭德·希曼斯或者其他原告方的人員,那麼他們為什麼還急著要加快進展?他們掌握了法官,就算按部就班地照流程來,也已經勝券在握了。還是說,因為怕夜長夢多,所以綁匪只是單純地想快點兒了結此事?也許他們怕愛瑪會逃跑,也許他們怕自己會被發現。
的確,出岔子的可能性雖然很小,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可能性會越來越大。或許是出於這個原因,他們才想加快進展的。這回,我跟他們第一次達成了共識。
我比他們還急著想結束這一切。
[1] 馬尼拉紙制信封(Manila):一種用很厚的淺棕色紙張做成的信封,因製紙的成分中有馬尼拉麻(manila hemp)這種植物而得名。
第31章
早上,在為了上班而洗澡並穿衣打扮時,我一直處於精神恍惚的狀態。
在艾莉森的要求下,我已經把夜裡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給她講了一遍。然後,我給她看了那張照片。她淚流滿面,跟我一樣憤怒和悲傷。她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微微地趔趄了一下,看起來是如此自然,仿佛發自本能,令我忍不住想去相信她。她那緊握雙拳、渾身顫抖的樣子實在太逼真了,我覺得沒有哪個演員能演得出來。
或許,我只是在自欺欺人?如果她是綁架事件的參與者,肯定早就知道我會收到那張照片,那麼她是不是已經提前練好了這套情緒反應,就等著裝給我看?
到了法院,我還是不確定事實的真相究竟是什麼。當我走進內庭時,只有瓊·史密斯一個人在。她正拿著一個噴壺忙著給辦公室里的植物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