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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害赫伯·思里夫特被殘殺了。我甚至沒有跟他解釋過他所要面臨的危險。他身在明處,只有一架相機在手,而身處暗處的兇犯卻全副武裝。
“對不起。”當我試圖恢復鎮定時,不禁顫抖著說了好幾次,“真的……真的對不起。”
我是在對赫伯·思里夫特說嗎?還是在對無言的樹木說?或是對令我絕望的上帝說?
最終,支撐我站起身來的依然是那份不變的動力:愛瑪。如果有人發現了這具屍體,並且打電話報警的話,那些綁匪會折磨愛瑪的。
我抓起掉在地上的鐵鏟開始挖坑。我選的地點距離思里夫特約有十英尺,我能夠不太費力地把屍體拖過來,同時也可以不必在挖坑的時候看著他。
一下又一下,我用鐵鏟挖出他的墳墓,心裡拼湊著他死前的經歷。
這一切都源於我允許他進入我們家的土地範圍之內。可問題在於,還有別人未經我的許可,卻時刻監視著這裡。雖然我這是明知如此,但當我讓赫伯跟蹤我的妻子時,我竟然完全沒有顧及這一點。
我能想像出赫伯藏身在樹林間,把相機的長焦鏡頭當作望遠鏡,監視著我們家的房子。我也能想像出,當他發現還有一個或好幾個綁匪也在做同樣的事情時,他會是怎樣的大驚失色。
赫伯轉身逃跑,可是綁匪從背後開槍擊中了他。也許這一槍已經結果了他的性命,但綁匪想要確保萬無一失,於是又沖他的腦袋補了一槍。然後,綁匪將他的屍體拖到這片占地十畝的樹林中央,樹林的一頭是我們家,另一頭是大路。接著,綁匪迅速地破壞了屍體,以防有人會意外撞見。不過,他們最希望的肯定是這片樹林的主人先發現屍體並加以處理。
我一直拼命地挖著,嬌生慣養的手上起了水皰,渾身是汗。等到我估計挖得差不多了,便利用鐵鏟作為槓桿,推動屍體滾進土坑。我讓屍體面朝下掉了進去,然後便將挖出的泥土蓋了回去。最後,我把樹葉鋪在了泥土上,儘量不留下赫伯·思里夫特曾在此出現的痕跡。
在離開之前,我做了一番祈禱。既是為了他的靈魂,也是為了自己的靈魂。
第52章
整個周末,我和艾莉森都輪流陪著薩姆玩兒。每隔幾個小時,當陪著薩姆的人無法再假裝平靜時,便把他交給對方。否則,我們的頭上便會籠罩起一層新的陰森沉鬱。死亡的氣息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每次閉上眼睛,我都能看到赫伯·思里夫特那具殘缺的屍體,那股腐爛的氣味也同樣揮之不去。從樹林一回來,我就立刻洗了澡,但幾小時後我仍然能聞到那股氣味,於是便又洗了一次。那股味道仿佛已經粘在了我的鼻孔里,無論如何也消散不去。
這件事對艾莉森的影響更大。她既沒有看過愛瑪遭受折磨的視頻,也沒有見到那截斷指。因此,對於她來說,這次事件證明了那些綁匪的殘暴。她顯得比我還要無精打采,在家裡的一舉一動都充滿了疲憊。先前在面對這殘酷的現實時,她所表現出的能量和活力,如今已經蕩然無存了。她不再劈柴了,也不再風風火火地試圖解決問題了。每次她把薩姆交給我之後,都會立即在兒子看不見她的地方頹然倒下。
周六晚上,我做了一個噩夢。我夢見自己拿著鐵鏟在樹林裡跑,而且我知道愛瑪就在這片樹林中的某個地方。那是我們家的樹林,但看起來卻跟平常很不一樣,顯得更加陰森和陌生。
在夢的第一部 分中,我不停地被樹根、灌木和藤蔓絆倒,樹林裡的各種植物都格外濃茂,而且荊刺密布。它們仿佛總是憑空出現,阻擋我尋找愛瑪的腳步。有時候,我非常清楚自己的位置,可是下一秒鐘卻又迷失了方向。
在夢的第二部 分中,我找到了愛瑪,但她卻被活埋了。我能聽到她的尖叫聲從地下傳來。當我試圖挖開泥土時,鐵鏟卻斷了。然後,鐵鏟又會自己重新長好,但是一開始挖土,便又斷了。我定睛一看,結果發現手裡拿的不是鐵鏟,而是一根花園裡澆水用的水管。於是,我便開始徒手瘋狂地去挖,但土地太硬了,就像一塊鐵板,根本就挖不動。愛瑪的尖叫聲越來越微弱,我知道快要來不及了。
最後,艾莉森把我叫醒了,因為我不僅大喊大叫,而且還在拼命地抓撓著身下的床單。
這個夢實在太過清晰和逼真了,在接下來的一天中,我時常會想起它。直到周日下午手機響起時,這個夢好像還堵在我的胸口。
我不認識這個號碼。來電顯示它的區號是917,也就是說這是從紐約打來的電話。本來我很可能不會接這個電話,但是薩姆此刻不在身邊,我不能排除這是綁匪打來的電話。
於是,我按下接聽鍵,拿起了手機,試探性地說了一句:“餵?”
“請問是桑普森法官嗎?”
“是我。”
“您好,我是來自‘理性投機’的史蒂夫·波利蒂。”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又補充道:“我們公司是一個為金融界投資人士服務的網站。”
“我知道你是誰。”終於反應過來之後,我脫口而出,“你一直都給我的辦公室打電話。可你怎麼會知道我的手機號碼?”
“我有一個知情線人。”他若無其事地說,好像他每天都會給一個聯邦法官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