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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俯身跪在這個年輕人跟前。他的牛仔褲已經被鮮血染成了深色。子彈射中了他的大腿,在褲子上留下了一個邊緣異常整齊的圓洞。不過,我看不清褲子下面的傷口,不知道他到底流了多少血。
“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我問。
“博比,”他趕緊說,“我叫博比·羅,先生。”
“好的,博比·羅。現在請你告訴我:你在我家的院子裡做什麼?”
“有人給了我五百塊,讓我把一個信封放在您家的門廊上。先生,我發誓,僅此而已。”
一個信封?那肯定是綁匪叫他送來的。“信封在哪兒?”
“我不知道。估計是剛才那個——”說到這兒,他罵罵咧咧地說了一個難聽的詞來指代我的姐夫——“開槍打中我的時候,把信封弄掉了。”
傑森聽到了這句咒罵,立刻火冒三丈。他向前邁了一步,作勢要再踹這個孩子一腳。“好了,別放在心上,”我告誡他,“先讓我找找那個信封。”
我努力地找了幾分鐘,可是卻一無所獲。傑森仍然拿著那個耀眼的手電筒,這使得我的眼睛無法適應黑夜,很難看清周圍昏暗的草地上到底有沒有信封。
“好吧,先不管那個信封了。”我說,“你說有人給了你五百塊。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他不是這兒的人。他的口音像俄羅斯那塊兒的,或者是其他什麼地方的,我也不太清楚。而且他還留著大鬍子。”
外國口音。大鬍子。這跟薩姆描述的毛毛臉壞蛋非常相似。
博比又抱著腿開始呻吟起來。
“你覺得咱們需要叫個救護車嗎?”傑森問。
我正準備列出一堆不能叫救護車的理由,諸如急救人員會打電話通知警方,急診室的醫生遇到槍傷必須上報等。但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博比就搶先插嘴拒絕了。
“不要,先生,求求您了,先生。如果被我的緩刑監督官知道了,他會把我塞回監獄的!我身上大概還有五年的刑期,我不想進去蹲號子。不用叫救護車,我會沒事的。”
他把手按在傷口上,緊緊地閉上眼睛,忍住不發出聲音。
“你覺得我們能幫他止血嗎?”我問傑森,“我可不想讓這個孩子死在我家院子裡。”
“我沒用空頭彈,”傑森說,“我用的是實頭彈。”
“所以呢?”
“所以子彈應該直接從他體內穿出去了。”在說這句話時,傑森帶著一種從未中槍的人才有的活潑自在,仿佛子彈只要不留在體內,就不痛了似的。
我低頭看著博比,他的胸脯在劇烈地起伏。
“傑森,能不能勞駕你跑一趟,去一下家裡的洗衣房?洗衣機上有一些舊床單,應該都很乾淨。你幫我把床單撕成布條拿回來。如果艾莉森問起來,你什麼都別說,只叫她陪著薩姆就行。”
傑森是個軍事迷,一向喜歡服從命令,聽了我的話,馬上便依言一路小跑進屋了。
“好了。”我說。然後,不知是為了安慰那個孩子還是為了安慰我自己,我又說了一句,“你會沒事的,博比。”
他點了點頭,接著又閉上了眼睛。傑森把手電筒拿走了,只剩下門廊上的燈光照在我們身上。我的眼睛又漸漸地開始適應黑夜,但是仍然沒有看到信封在哪兒。看來,我只能等日出後再找了。
“再給我講一遍吧。”我說,“從頭開始:有個留著大鬍子、操著外國口音的男人讓你把信封放在我家的門廊上。”
“沒錯。我剛從沃爾瑪超市出來,他就走過來說,喂,小子,你想不想賺一千塊錢?”
“一千塊?我記得你剛才說是五百塊。”
“他先給了五百塊,讓我把信封放在那兒,如果我能帶一個餵鳥器回去,就可以得到剩下的五百塊。他說——”他摟著自己的腿,牙齒磨得“咯咯”作響——“他說您家的門廊上有很多餵鳥器。”
怪不得先前丟了兩個餵鳥器,肯定是被之前來送東西的人拿走了。他們每次都找個新人來送,博比·羅是第一次來。綁匪顯然對我們家門廊上的裝飾非常熟悉,帶個餵鳥器回去就證明已經把東西送到了。
“所以,你要拿著餵鳥器去見那個人,去……哪兒?還是去沃爾瑪嗎?”
“對,他說他會在那兒等我。”
他會等你才怪。如果我是綁匪,難道我會在沃爾瑪的停車場不惜冒著暴露自己的風險,一直徘徊不去,就為了等一個二十歲的臭小子把餵鳥器給我,然後我好給他錢嗎?
絕無可能。我會立馬大踩油門兒離開停車場,因為我知道自己的同夥正在監視著這棟房子,他自然能看到東西有沒有被送到。
“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回去找他。”我說,“但是這只是在浪費時間。我覺得那個人早就走了。”
這時,傑森帶著撕成布條的床單回來了。
“好,我們開始吧,”我說,“幫我把他的腿抬起來。”
博比發出一陣呻吟。
“閉嘴!”傑森說,“小子,綁架犯可不是什麼善茬兒。你在跟他們廝混之前就該搞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