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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類血緣的樹妖,有樹妖血緣的人類...隨便世人如何定義。他們種下花或樹,成為「聖子」或「聖女」,淨化抵抗這一切。
這是自然精靈的反擊。
一張臉孔注視著浮冰,和十三夜的目光相對。但她已經沒有力氣了,即將被洪流沖走,而星門還在她伸手不可及的地方。
她用僅餘的力氣,勉強伸長尖刺,舉高只剩一口氣的聖,將他投入星門。她發現自己已經癱瘓,無法鬆開尖刺。
這樣下去,聖會被她拖下來。用銳利的鯊魚牙齒咬斷尖刺,她的血液漸漸由紅轉翠綠,融蝕在無盡的海水之中,被捲入深深的海底。
她急速的下沈,聽到轟然的寂靜。在現實剝落的過去和回憶,種種的殘渣都匯集在此。無助的隨波逐流,被撕扯、翻攪,然後下沈。
蛇尾款擺的聲音,淒涼的龍吟。她無力的翻滾,卻看到自己的臉...或說是龍史的臉。
「還是不行。」創世之父抱著頭,「又失敗了。我以為拿人類的魂魄當動力就可以...我不要再困在這裡,為什麼我創不出一個堪用的領航器?!幾時我可以渡過虛無之洋?!」
他大怒的將所有屍塊和失敗品掃入海中,卻沒注意到失敗品的手臂還會抽動。
沒有可著力的地方,她又被沖遠了。所有的聲音混雜,高到她無法忍受,她卻連摀住耳朵都辦不到。
直到淒涼的龍吟驟起,所有的聲音都沉默下來。
蛇尾款擺,猙獰又莊嚴的鬼神龍身從她臉上擦過。翠綠長發,月琴。
動一動,孩子。動一動。我們生來就是要管轄虛無之洋,即使功能不完全。但我們不該溺死於此。
十三夜想伸手拉住那低啞的聲音,卻只抓到一把虛空。勉強翻身,她看到自己的影子。
不該溺死於此。
她款擺蛇尾,感到椎心刺骨的痛,可能有某些地方骨折了。但她還是本能的游向最近的星門,卻什麼也看不見。
瀕死的她已經失去了視力。能夠游進星門只靠一個強烈的執念...
不能溺死在此。
***
「...聽著,我們已經救了她的命,這已經太過頭了!我們不能在眾人面前曝露身分...妳不懂?絕對不能帶她走!」
十三夜的睫毛動了一下,但她無力睜開眼睛,她的身邊很吵,讓她的頭痛更劇烈。
別吵了。
「但...雖然形態不同,她也跟我們相同...都是『愈者』!你不能把她扔在這兒,殭屍流已經往這兒來了,在一兩個小時內!她到時候還不能保衛自己...」
「她跟我們不一樣。」那個男人惡狠狠的回答,「她是個怪物。」
「艾瑞克,容我提醒你,我們也都是怪物的後代。」那女子倔強的回他,「你和我,都是月桂樹的後代。」
「可莉兒,妳一定要跟我吵就對了。」艾瑞克吼起來,「妳瞧瞧這些骯髒的動物做了什麼?!我去年種下的月桂只存活了一棵,一棵!他們把這個世界蹂躪到這個地步,我們卻只能默默淨化然後等待等他們糟蹋我們更多的心血?」
「你們可以繼續吵。」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然後坐等殭屍群到來。」他頓了一下,「接著,紅十字會的人會來。我不知道是殭屍比較糟糕還是紅十字會比較糟糕。」
「長老,別丟下她...」
「長老,她不是我們的責任!」
「帶她走。」長老嘆息,「寧可將她做花肥也不能讓殭屍奪走她的命。那是遠比死亡還糟糕的命運。」
十三夜的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到一張關懷的臉孔。溫潤美麗,黑髮黑眼。既不太像東方人,也不怎麼像西方人。
但他們說華語。
還來不及開口,她已經被像貨物一樣擲上車,車門一關,隔絕了大部分的光亮。看著自己的手,創痕累累,但已經恢復人形。她依舊感到虛弱,更糟糕的是,疼痛的感覺已經鈍了。
不知道是藥物的作用,還是她離死不遠。
這是輛貨車,擺滿了箱籠,充滿樟腦丸的味道。感覺上,似乎都是衣服,她甚至摸到幾個鍋子,或許還有爐灶什麼的...但她看不清楚。
撐到車窗邊,窗簾下的車窗有著鐵絲網。但陽光柔軟,空氣乾燥。
她靠在車廂喘氣,傷口的痛漸漸湧上來,她卻覺得心靈被撫慰一般。
我安全了,而且,我還活著。雖然不知道這些人是誰,但她像是身處陽光普照的森林,那樣生機蓬勃,什麼樣的邪惡都無法入侵。
精疲力盡的,她開始瞌睡,完全放鬆的。
***
她被粗魯的叫醒時,已經夜幕低垂。當她笨拙的爬出車廂,發現是個很小的聚落。穿著樸素的村民用不信任的眼光看著她,連小孩都一樣。
他們竊竊私語時是華文,但對她說話卻是用法語。
「...我是華人,來自列姑射島舊址。」十三夜怯怯的說。
村民的耳語停止了,往後退了好幾步,眼神里的疑慮更深。
她的胸口被揪住,那個叫做艾瑞克的男人咬牙切齒的瞪著她,「...妳是哪邊派來的?妳怎麼會突然出現在災區?說!」
「艾瑞克,你能不能好好問?」可莉兒掰著他的手,「好歹是遠親,你幹嘛這樣?」
「誰跟這些骯髒的動物是遠親?」艾瑞克甩開可莉兒,逼著十三夜大吼,「妳是哪邊的間諜?!無蟲教嗎?」他拔出槍,指著十三夜的太陽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