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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省立益康醫院是一家省級三甲醫院,國有民營性質,由原省四院改制而來。名義上仍歸屬省衛生廳,實際上是獨立核算的經濟實體,醫院本身的權利相對拖大。醫院的最高決策層為醫院管理委員會,常設機構為執行委員會,由院長具體負責,下設醫務部、護理部等業務部門,此外還有行政辦公室、財務部、房屋工程管理部、膳食部、保安部等行政後勤部門。改制後的醫院既有別於原來的國營醫院,又與通常意義上的有限公司性質的純粹民營醫院不同,算是國家市場化進程中的一個過渡產物吧。由於機制更靈活、更貼進市場,在方便了廣大群眾就醫的同時,醫院的經濟效益也水漲船高,在市民中的口碑亦日漸月染、節節爬升。眼下時值冬春交替季節,乍暖還寒,正是醫院上半年度的就診高峰時期,門診兩個輸液室里五十多張靠椅無一空閒,有的病人只能在走廊的座椅上將就著。專門為此召開的醫院執委會決定動員所有臨床力量全力應對就診高峰,行政後勤人員必須下到臨床第一線參加工作,一些辦公室也騰出作為病房的臨時加床。連院長都帶頭讓出自己的午休室,很快便堵住了某些人嘰嘰歪歪的嘴巴。 花蓮子甫一踏進病房,打從穿上白大褂起就馬不停蹄地忙活開了。每天上班早到二十分鐘將全科的情況巡視摸一遍是她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探詢病房的幾個重點病人是她首先要做的,然後才回到護士站了解昨夜的值班情況,查看值班日誌。等到科里交班完畢再進行護士交班時,她對全部工作已然成竹在胸了。帶領護士查房時,那個問題要重點注意,那個錯誤必須馬上整改,簡直是脫口而出,哪個年輕護士企圖在她面前偷懶或是耍個小聰明矇混過關,想都別想。今天消化科的工作安排算是輕鬆的,除日常治療外,有兩個做胃鏡的,兩個做GI的,三個出院、兩個入院,後來又加了一個胃B超檢查。“又是這個張醫生,動作介慢的!”年輕的許護士不滿地嘟噥著,說完心虛地抬眼朝護士長看去。蓮子只是瞪著她,她知道自己的牢騷話被護士長聽了去,怯怯地閉攏了撅起的嘴巴,加快了手中的動作。蓮子知道榜樣的力量,自己處處以身作則、業務精通,對其他護士的要求不需怎麼開口,往往只是一個示意的眼神就能起作用。科里的一些年輕醫生對這位護士長也是敬重有加,在她面前下醫囑從來不敢頤指氣使的。 快到上午十一點,該辦的事情差不多了,蓮子又作了一番交代,看一下表,快步走向7號樓。在醫院西北角僻靜的一偶坐落著一幢新起的四層現代建築——信息資料樓,大家還是習慣簡稱7號樓。一二層是圖書館,三四層是檔案館,其中三樓還設置了醫院的信息中心。朝南的門廳有台階和電梯直通三四層的檔案館,電梯也可在二樓圖書館停留,兼作二樓的物流通道。通常人們去圖書館是走西面的大門。7號樓的東北側經過一座小橋再往裡去有一長排平房,被大片松柏遮得嚴嚴實實,一條小渠將它與周圍分割。那排平房是醫院的停屍房,橫跨溝渠的小木橋便被人們戲稱為將陰陽兩界分開的“奈何橋”。 蓮子在大樓西面的拐角處遇上了正焦急徘徊的聖大。雖是初次見面,倆人幾乎同時認出對方。沒有寒暄,蓮子徑直把他帶至圖書借閱大廳。醫院的圖書館上午顯得冷清,醫生們要查房、開刀、治療,大都下午才得空暇來圖書館翻閱資料。大廳遠離書桌的一排座椅空著,他倆坐下小聲交談著。 “聖主任找我來想談點什麼?最近醫院太忙了,我們……”蓮子已從吳淼處獲悉了大致情況,可心裡還是沒有底。 聖大直奔主題:“是吳淼介紹我來找你的。你和邱木槿是老同學、老朋友,我想請你站在無關人的角度描述一下死者從發病到死亡的全過程,客觀的。” 蓮子對聖大用“死者”代指木槿頗感不滿。然而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再說人家是木槿丈夫請來幫著查明真相的,不能向對方表示出自己的不滿。她竭力想掩飾心裡的彆扭,語氣還是有些生硬:“是這樣?我會儘量講清楚的。木槿從廈門回來後就開始拉肚子,哦,她原來有慢性腸炎的老毛病,最近幾年夜晚常睡不安穩,我就說她是神經衰弱,她這個人真有些思慮過度,就象更年期似的,一定是的……” “她還有其它疾病嗎?比方說心臟病。”聖大打斷她。 “誰說她有心臟病?沒那回事,她身體沒別的什麼病,棒著呢。在學校里她非常喜愛運動,還拿過醫院桌球比賽第三名。每年體檢也沒聽說查出什麼病……” “那麼她拉肚子以後怎麼樣?”聖大不得已再次打斷蓮子。 “我接著就要說的。”蓮子的不滿已然寫在了臉上。“醫院給她用了最好的藥,可效果不明顯。二月底,我想想,是二月二十五號,木槿住進我們科。我親自把她安排在最安靜的1床,就是走廊盡頭的乙級雙人房,只收她一人。二十八號醫院接到通知,木槿正在用的氯耐可黴素有可能引起偽膜性腸炎,我們當天就停了藥。幾天後木槿病情開始好轉。沒想到病情突然惡化……” “從哪天起?”聖大敏銳地問。 “三月三號。當天白天我還見她好好的,半夜十二點查房的護士日誌記錄的所有生命體徵均正常,後半夜病人突然煩躁不安,心跳加速,兩天後病情加重。無原因的出現寒戰,體溫急劇升高,最高有42℃,物理降溫、藥物降溫都用過,就是降不下來。我做了十幾年護士,沒見過這樣的發熱,好不容易壓下去,馬上又燒起,始終不能有效控制。我就覺得這樣的高熱不對頭,肯定有什麼問題……” “是你覺得有問題還是醫生們發現了什麼問題?” “這有什麼區別嗎?”蓮子聽出了聖大的話外之音,她的憤怒終於爆發了,“你心裡想什麼我完全清楚。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塊木頭!木槿在你們眼裡只是個調查對象,你們才不管她的死活;可我和木槿有十幾年的交情,我決不會讓她這樣死得不明不白。” 蓮子的胸膛因激動而劇烈起伏,嗓門提高了好幾度。聖大伸出手指噓噓。蓮子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紅了臉四下張望,見沒引起他人注意,壓低了聲調接著說:“憑我多年的臨床護理工作經驗,木槿的高熱肯定有特殊原因。” 聖大見自己的提問讓蓮子如此不滿,覺得有必要解釋一番:“唔,護士長,我非常認同你對邱木槿的私人感情,真的。我們做調查員的也是普通人,和你一樣,同樣有七情六慾和喜樂哀愁,對邱木槿的去世我也很難過。但我今天來這裡不是向你表示哀悼的,我要查明她的死亡真相。我們不能被感情所左右而迷失了方向,我們需要客觀真實的線索來供我們分析判斷。我想,我們應該是同夥而不是對手。希望你明白。” 蓮子緩聲道:“那你還想了解些什麼?” 聖大說:“你們科的主任和邱木槿的主治醫生……” 蓮子說:“科主任姓朴,叫樸厚,是消化科的主任醫師。木槿當時的主治醫生是楊醫師,我們科的醫療骨幹,消化道內窺鏡的一把好手。哦,對了,木槿住院時,醫院潘志強院長常來查房,經常直接下醫囑。潘院長還兼著我院藥事委員會的主任。” 聖大在筆記本作了記錄。然後合上本子對蓮子說:“現在請你仔細回憶,三月三日那天凡是涉及到木槿的任何不正常情況,還包括你本人的分析或判斷。” “比如……” “比如當天有哪些無關人員出現在木槿身邊,有些什麼反常舉動,當天的醫囑有那些改動,等等,特別是當天夜晚的情況。” 蓮子緊鎖眉頭竭力思索著。半晌,躊躇地答道:“你知道,醫院就是個小社會,人多手雜,太亂了。我又是個護士長,要負責全科的護理工作,當時不可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木槿一人身上。要是我知道木槿會出現情況,那我怎麼也要……哎,這馬後炮現在放還有什麼用!對了,在我記憶中,當天潘院長來看過木槿,還是我陪他去的。晚上還有誰來過要問大夜班護士張迎。還有……” 蓮子緊張地向門口看去。 一個中年醫生走進來,無目地地看了一眼借閱大廳,踏上樓梯上二樓去了。 “他看見我們了嗎?”蓮子不安地問。 “是誰?” “我們科朴主任。”蓮子仍一臉的惶恐,“我覺得他看見我們了。” “我看沒有。”其實聖大也沒把握,但他不能再增加蓮子的負擔。 聖大感覺身上有響動,低頭一看,蓮子正捏著折起的一張紙悄悄往他口袋裡塞。“這是我偷記下的木槿當天的醫囑及護士日誌。我要回科里了,我不能長時間離開。” 蓮子起身對聖大說:“對不起,我剛才有些無禮。” 聖大也起身道:“這個你千萬別在意。我們以後還能聯繫嗎?” “可以。我真要走了。” 蓮子疾步走出7號樓。在她的身影隱沒在樹叢中前,二樓的一雙眯縫眼正追蹤著她。不過,“眯縫眼”沒注意到在他身後,有一雙鷹一樣的眼睛同樣也正在暗暗盯著他。沒等目標察覺,聖大已返身下樓,安然步出圖書館。 醫院行政樓五樓頂層的會議室正在召開由院長主持的院執行委員會議。今天的主要議題是討論分析醫院近階段的工作狀況。由於正值就醫高峰時期,醫院的各項工作非常緊張,因此院長之前就宣布會議時間控制在一小時以內。四十分鐘的會議開得十分順利,這從與會者輕鬆的發言和面部表情就可知。 院長潘志強旋開他那到哪裡都形影不離的黑色保溫杯,喝了一口茶水,頃刻間,一股清爽的菊花香氣在他四周蕩漾開來。潘志強是個愛茶人,同道中人都知曉他的這一嗜好,他手中根本不會缺今年新產的明前茶。可是這幾天繁忙的工作使他上火,舌尖的小泡火燎一樣的疼。做幹部保健工作的妻子早上出門前督促他含幾片西洋參,又塞給他一小袋用品質上乘的野菊花花蕾製成的野菊米,叮囑道,在醫院要常泡菊米茶喝,這玩意兒清肝明目怯火,還降血壓呢。潘志強想到自己的血壓最近持續升高,又喝一大口茶,放下杯子,清了清嗓子。眾人知道,院長要作總結髮言了,會議室頓時鴉雀無聲。 潘院長環顧四周,見大家都豎起耳朵期盼地望著他,滿意地點一下頭,出聲洪亮地說:“好了,目前醫院的形勢都擺在我們面前,用一句話概括,就是工作緊張、成效顯著。工作緊張,就是說目前醫院的就診壓力相當大,根據每天門、急症上報的就診統計數據來看,可以說,我院的就診量在全市三甲醫院甚至所有醫院都是名列前茅的。這對我們是個壓力,同時也是動力。為什麼這樣說?這可以問問在座的你們自己,你們現在最擔心的是什麼?是怕沒活干,怕下崗。別看今天大家都神氣活現地坐在這裡,可如果你不盡心,醫院管委會一句話,你就得捲鋪蓋走人。當然,這其中也包括我本人。所以啊,有得忙總歸是好事。根據目前氣候變化和往年情況來看,全市的發病高峰還得持續一段時間,大家要做好打持久戰的心理物質準備。” 眾人的神色均有些凝重。潘志強敏銳地察覺了。見自己的一番言論導致會議室的空氣驟然緊張,他想,警示眾人的目的已達到,該給大家鼓鼓勁了。比起某些頤指氣使的領導,胸外科醫生出身的潘志強更願意以一位學養俱足、藹然可親的長者身份來樹立他的形象。再說,他對醫院近階段的工作基本還是滿意的。於是,他柔和了嗓門,緩聲說道:“當然,對前面的那句話我只解釋了一半,還有更重要的另一半我還沒說,那就是成效顯著。最直觀的數字往往最有說服力。我院近階段的利潤水平創了同期歷史新高,而服務意見反饋,據市衛生局反映,是同類醫院中最低的。我們的病床周轉率、病人平均住院天數、人均支付醫療費等指標都再上一台階。所有取得的這些成績,是我們全院員工共同努力的結果,尤其是身處一線的臨床醫護人員和今天在座的各位執委會成員,更是為醫院做出了很大的貢獻。醫院管委會再三委託我要感謝大家,拜託各位繼續努力,使我們能順利度過眼下的醫療高峰。我代表院管委會宣布,在醫院‘戰高峰’期間,全體員工的獎金上浮百分之五十。” 潘志強期待的熱烈場面沒有應時出現。難道是自己沒有講清楚或者表達不夠藝術?就在他端起杯子時他的顧慮打消了。會場爆出了一陣嘩嘩的掌聲,有人開始興奮地大聲議論,另一些人不住地頜首附和。會場上如此冷熱變化的情形盡在潘志強的掌控之中,節奏拿捏得恰倒好處。業務出身的潘院長並不十分熱衷政治,當院長七、八年仍每月堅持上手術台三、四次,每次的院長查房都儘可能抽時間參加。他熱愛做了一輩子的臨床工作。對於目前從事的行政管理工作,他有自己獨到的見解。簡單地說,做業務得套用這樣的公式:“1+1=2”答案嚴謹刻板,容不得半點虛假,你只要埋頭求證,其他可以一概不問;而做政治的標準公式是:“1+1=X”答案在此時可以是2,彼時可以是1或0或任何未知數,這要根據不同的環境得出不同的答案,你若死抱住一個答案不放,錯誤的肯定是你。政治不同於自然科學,是一門藝術科學,從政必須具有與從事業務截然不同的另一種思維方式。這就是許多譽滿學界的老教授連一個科主任都當不好的原因。潘志強可不是這一類人。他對兩種公式的運用、兩種思維方式的轉換是得心應手、遊刃有餘。拿起手術刀就是一名技藝高超的外科醫生,脫下白大褂坐進辦公室儼然成了一位位高權重、行事審慎的大醫院院長。只是外科醫生常有的自信、果敢以及帶有一點點武斷的性格伴隨著他的終身,不管他扮演的角色是醫生還是院長。 潘院長向大家擺擺手,會議室重又靜了下來。 “現在醫院的形勢不錯,但也不是沒有問題。關於醫院藥品回扣的問題,至今仍糾纏著我們,它在某種程度上干擾了我們的工作,分散我們院領導的精力。再不處理好,甚至會嚴重影響我院的聲譽。個別人員曾犯過錯誤,當然,這都是過去的事了,可以原諒。我再重申院管委會的意見,個別人不能代表我們全院同仁,大家的思想都要統一到這上面來,不允許再發表不負責任的言論。今後,再有人非法收受回扣,我們決不姑息,發現一個,查處一個。決不能讓一、二顆老鼠屎壞了我們全院整鍋湯。在這裡,我要著重提醒藥事委員會和藥械科的有關人員,千萬要管好自己,不要在這方面栽跟頭。好了,散會。” 與會人員逐漸散去,會議室只剩潘志強一人。他喝光了杯里的茶水,牆上的時鐘指向11時40分,該下班了。午飯前,他還想順道去手術室看看。今天上午在三號手術室有一台法樂氏四聯症直視修補術,患者為一嚴重紫紺的四歲體弱女孩,他有些放心不下。這時,院辦王秘書敲門進入。 “院長,有人找你。” “什麼人?”這人可能會妨礙他去手術室,潘志強心裡有些不悅。 “他說是什麼保險公司的。” “什麼保險公司,我沒空!就說我沒空,讓他以後再……” 門已被打開,聖大一步跨了進來。 “很抱歉,潘院長,我……” “我現在沒空。”潘志強粗暴地打斷了來人的自我介紹。 “我是替保險公司……” “我和我們醫院都不需要你們保險公司服務。你趕快走,否則要叫保安了。”王秘書也上前推搡聖大以彌補自己的失職。 聖大仍不溫不火地解釋道:“你們聽我把話說完。我不是來賣保險的,是為你院邱木槿的事而來。” “邱木槿?”潘志強愕然了。“你是說為邱木槿?” “我是替保險公司為邱木槿壽險理賠一事來醫院作有關例行調查的。希望潘院長能給我一點時間。” “原來是這樣。”潘志強不得不坐下,向王秘書揮揮手。“你想找我談什麼?” 聖大不請自來,挨著潘志強坐下。說:“對於邱木槿的確切死因,我想聽聽院領導的意見。” “這個嘛,我想,應該是死於心內膜炎導致的心功能衰竭。這在死亡通知書上已寫得很清楚了。” 聖大接著問:“從保險公司拿到的材料看,死者最初是患了慢性腸炎,怎麼最後會發展到心臟病?” “醫學上的很多事是難以預料的,所以說是一門風險學科。就邱科長來說,開始是腸炎,但後來病情起了變化。醫院已盡了力,可還是……有什麼辦法,我們醫生只能是治病不治命。邱科長的病故實在是太遺憾了。” “邱木槿的病情發展和所用的氯耐可黴素有關嗎?”聖大問了個他十分感興趣的問題。” “這個嘛,”潘志強略顯躊躇,“怎麼說呢,應該說,沒有必然聯繫。我們一接到氯耐可黴素可能會引起假膜性腸炎的通知,就立刻停用了該藥,邱科長的病情也得到了控制。可後來病情急轉直下,出呼我們的意料,院內外專家的會診意見也莫衷一是。確實是個特殊病例。” “據我們了解,邱木槿在病情後半程出現的持續高熱至今原因不明。”這也是聖大急需弄清楚的事實之一。他揀重要的問。 “準確地說,”潘志強將臂膀搭在左首的椅靠上,用專家的口吻糾正道,“是反覆發作的間歇性高熱,二者是不同的熱型。這也正是困擾各位專家的地方。現在回想起來,我們一味關注抗菌素造成的副作用,而沒有考慮到其他病原菌感染的可能……” 此時的潘志強完全進入了一名臨床醫生的角色,忽略了眼前來訪者的存在。很快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又補充說:“當然,這只是一種分析,蓋然率是非常之低的。總之,邱木槿的死亡完全是一次正常病故,你們保險公司只要了解這一點就夠了。該給人家賠多少就賠多少。” “我能看一下邱木槿的住院病歷嗎?”聖大不抱希望,但還是提出了要求。 “不行。”潘志強的語氣異常堅決,絲毫不容置疑。“不可以。這違反了醫療部門的規定。保險公司也無權調看病歷。死者家屬只要交出合法的死亡證明、門診病歷及住院病歷摘要就行了。” 聖大還想試一下:“我不是要求你們,而是請求你們。就在這裡翻一下總可以吧?” “我說過了不行。”潘志強站起來下了逐客令,“她的病歷已被封存於病案室,無合法手續不能隨意調出。你請回吧。” “最後一個問題,邱木槿跟醫院收受藥品回扣之事有關嗎?”在走出會議室之前,聖大回頭問道。 潘志強怔了一怔,顯然對這個問題沒有準備。“這好象與保險公司無關吧?你想幹什麼?你是什麼人?”他這才發現自己的疏忽,竟然沒有驗證來人的身份。 聖大恭敬地雙手遞上名片:“聖大醫學調查事務所主任,也是保險公司委託的調查員。請原諒我沒及時作自我介紹。” “醫學調查事務所?我不管你是幹什麼的,我沒有義務協作你搞什麼調查。看在去世的邱科長份上,我已經很照顧你了,本來你應該去有關部門了解情況的。現在,你可以走了。並且我認為你也沒有再次來訪的必要。我上午還有一台手術,所以——” 聖大覺得他是該走了,沒有理由再留下來。 聖大的背影甫一消失在會議室門外,潘志強急忙抓起電話,找到保安部主任:“馬力,聽仔細了,現在我交給你一個特別任務。有個叫聖大的男子,是一個什麼狗屁醫學調查事務所的,正從行政樓出來。這傢伙很可能要找醫院的麻煩。我要你們盯緊他,待他離開醫院後立刻向我報告。還有,今後他若是再踏進醫院,不管他幹什麼,把他給我看牢了,不許他偷偷摸摸地到處瞎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