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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們至少可以從中知道三件事——”說完事情始末,陽光也沒忘記加上自己的分析,“第一,看來宋曉晨找那個邢老伯的麻煩,並不是為了中大,而是為了引魂燈;第二,蘇曼青看來真的同引魂燈有著聯繫,我和師叔親眼看到了那幅畫以及題字;第三就是,他們兩邊好像都有顧忌——”
陽光這麼說,確實有著充分的理由:邢老伯在鬥法的當天晚上就是同宋曉晨一同出現的,而且一個凡夫俗子不可能有龍虎山的靈藥,也不可能見到那麼激烈的鬥法場面還要跟著來。況且,他屋中掛著的畫,已經擺明了同蘇曼青有聯繫,這不是在宋曉晨那裡給自己找麻煩麼;
再者說,當晚在知返林,是邢老伯最先認出蘇曼青的,而且從他當時的白表情來看,明顯和蘇曼青有著極深的淵源。與此同時,那幅畫著蘇曼青背影的畫上,分明就有陳誠吟誦的怪詩,這很大程度上就不可能是一種巧合。而或許憑宋曉晨通天徹地的“通玄”能力,很可能在當晚鬥法之前就見過邢老伯,見過那幅畫,因此才會在今天明目張胆地前去找麻煩,名為“拆遷”,實為尋仇;
至於“兩邊都有顧忌”這個結論,也是十分明顯的——邢老伯為什麼之前還拼死抵抗,而聽了宋曉晨一句話之後,反而就範服輸了?而宋曉晨這邊,明明已經占盡天時地利人和,本來是必勝的局面,為什麼又自食其言,不顧當眾折了面子,最終向邢老伯妥協?很簡單,明顯是雙方各自退了一步,這其中有著不少陽光等人不知道的問題……
“果然是我媽媽麼……”薇薇在聽了陽光的結論以後,神色陡然變得暗淡和複雜了許多。但是她很快地便收斂了起來,沉吟片刻,便接下了陽光的話——
“這三點結論可以讓人信服,但也有三點疑問……”
說到這裡,薇薇沒有繼續開口。但這三點疑問對於陽光和陳青陽來說,也是心知肚明的——
第一,一個小木屋而已,邢老伯為什麼拼了命都不願意離開?
第二,他說的那句“宋曉晨向蘇曼青宣戰了”到底是什麼意思?而宋曉晨說“如果當年你也不怕死,那麼情況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就是宋曉晨為什麼要在最後讓步?為什麼這三天都沒有什麼動作?而又為什麼當眾逼著邢老伯而不私下裡去尋仇……難道這都是做給什麼人看的麼?
“啊……”三跟人沉默了片刻,陳青陽的嘴巴和肚子同時叫開了鍋,“餓死了……”
“餓了挺著!”薇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別吃飯了,咱們馬上去找那個老伯問問清楚。”
說罷起身便要走。陳青陽不敢吱聲,只好苦著臉作跟班。但是陽光卻一把拉住了她。
“薇薇,”他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你確定……這麼做不勉強麼?”
薇薇想了想,一聲嘆息——
“勉強也要去做啊……如果這麼坐以待斃下去,我的哥哥肯定會把我的媽媽打得魂飛魄散、永不超生,到時候更傷心難過……這三天,我已經想明白了。”
陳青陽沒有說話,陽光也沒有。他看著薇薇的臉,儘管沒有笑容,卻好像透著幾分堅強;充滿苦澀,卻又沒有放棄希望——而這種堅強和希望,和前幾天探望了陳誠之後的表情別無二致……陽光雖然說不清楚為什麼,但是他能夠隱約地感受到,就憑她“狠狠地剜了”青陽一眼,以往的那個薇薇就已經回來了……
“走吧”,薇薇朝陽光兩人打了一個響指,“去問那老伯,他會說的——”
“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會說?”陳青陽被對方“恐嚇”以後,憋了半天,終於發問。
而薇薇,則很認真地揚了揚嘴角,臉上寫滿了堅定——
“就憑我是——蘇曼青的女兒”……
序傳·引魂燈 第六章故人哭祭蘇曼青,同門痛悼徐耀陽(四)
於是,三人沒顧得上吃午飯,便徑直跑到了校園西北角的知返林小木屋旁。在屋子外面,薇薇他們果然見到了那位邢老伯。雖然說剛剛發生了一件大事,但這裡地處偏僻,況且學校里的人一來都要忙些正經事,二來也不願意惹上麻煩,因此竟也再沒有人守在這裡。然而薇薇卻覺得,之所以沒有人敢來圍觀,也是與對方的做法有關——
他在屋門口立了一個白藩,下面放著一個火盆,而本人則面對著正堂的那幅畫像,跪伏在地,抓起一把把紙錢,不斷地抽泣著。人道是老淚縱橫,更覺悲涼,看來這話是沒有說錯——若然是年輕人動不動抹著眼淚,也只讓人覺得是青春衝動、感情豐富,而上了年紀的人哭拜在地,除了讓人心酸,卻有更加生出了一股歲月悲涼的感覺。
況且,之所以沒人敢來旁觀,恐怕也是因為邢老伯之前就已經搞出了許多古怪的動作。微微已經想了起來,在陳誠被瘋人院帶走的那天,也是眼前的這個人跑出來撒紙錢祭拜,弄得人心惶惶——看來,邢老伯在中大校園裡,已經是出了名的特立獨行,只不過他住得偏僻,再加上少與人溝通,更兼學校里的師生們不願意嚼舌頭,因此自己在這裡學習生活了四年,也沒有注意到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