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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名叫“Guillotine”[1]的酒吧位於新宿的里街。這一帶八十助從未來過,今晚還是第一次知道在這個地方居然有這麼一家酒吧。推開大門,走進屋內,室內陰氣很重卻十分的寬敞。吧檯後的酒架上擺著種類多到嚇人的洋酒瓶,瓶身上貼著紅黃藍各色標籤。吧檯有些高,讓人感覺坐著一定不會太舒服,而且那個站在吧檯後面朝兩人的調酒師看上去就像個蠟人似的臉上不帶一絲表情。
“歡迎光臨……您的位置已經準備好了。”
身穿白色外套的調酒師就像個發條人偶似的抬起手腕輕輕指向角落的座位。那座位的桌子上放著一隻插有白色玫瑰的花瓶。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這是一家氣氛詭異的酒吧。八十助記得自己好像在什麼西洋妖怪圖鑑里看到過類似的場景。
鼠谷點了一杯雞尾酒,兩人就剛才的話題繼續往下說。
“……聽我說,甲野君。我曾經死過一次,而且屍首也被送進了花山火葬場的火化爐。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有很多人親眼目睹了這一過程,他們可以作證。對那些人來說,他們確信我已經死了,如果告訴他們我還活著,我看他們是萬萬不會相信的。但我真的已經死過一回,去過一次死後的世界,然後又從彼岸回來了。你可不要想錯了哦。雖然我現在就在你的面前,但我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我,甚至已經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了。”
“胡說八道,拜託你別再扯了。誰會把你當成從死國歸來的男人啊?還不如慶祝你活著,為此干一杯來得痛快呢。”
八十助覺得鼠谷是個怪胎,想要快點從他身邊跑開,於是勸他乾杯痛飲,好趁他喝醉了溜之大吉。
“我有什麼可慶祝的呀。你一個人有什麼可樂的……”
兩人碰一碰杯,接著就“咕咚”一口喝乾了自己杯子裡的酒。
“呀,我贏了,這次就讓我為你干一杯吧!”
說著鼠谷向調酒師遞了個眼色。
“你勝利了?你這話什麼意思……”
八十助責問對方。
“就是我剛才說的話啊。現在你明白了吧?也就是說你終於相信我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了……酒來了,來!為你干一杯。”
“慢著,你……”
八十助這個“你”字還未出口,突然就感到頭昏眼花。他眼前所見的世界、酒吧還有鼠谷的面孔一下子都朝遠方退去。
呀,如果就這麼倒下的話……
他想撐著桌子站起來,但這時上半身卻已失去了知覺,“咚”的一聲,整個人都癱倒在桌子上。
火焰下的金魚
八十助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咕嚕,咕嚕,咕嚕……
他感覺自己漂浮在一個不斷發出怪聲的空間裡。紅色的,然後是藍色的光線像明滅的霓虹燈光一樣包圍著自己的身體。
咕嚕,咕嚕,咕嚕……
纖細的波紋發出輕快的音調不斷朝自己湧來。那些波紋越過身體的上方,繼而從上往下,從左往右,甚至從前往後也能一覽無遺。事後回想起這一情景,還真是不可思議哪。那美麗的虹光,如同從天而降的閃亮銀槍一般筆直落下,然後“嗖”的一聲從自己的身旁穿過。霎時間,虹光化為水泡消失不見,但下一刻又從四面八方騰起無數大小不一的泡沫,泡沫輕飄飄地向上層浮動。
咕嚕,咕嚕,咕嚕……
一大群泡沫漂浮升騰,視野被泡沫占據。這時就好像有誰發出了命令,升得最高的泡沫突然停止漂浮,懸停在原地,那情形就像是撞上了看不見的天花板似的。前赴後繼向上升騰的泡沫都停止了漂浮,它們層疊在一起,“咕嚕咕嚕”的相互碰撞擠壓。八十助感覺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非常地難受。
那些泡沫又不安分了,它們像被一陣風給吹動了似的,變得異常活躍。泡沫“咕嚕咕嚕”的開始轉圈,並且越轉越快,越轉越快,到最後簡直就像咆哮的旋渦。泡沫群已經失去了它們原有的形狀,看上去就像一團灰白色的光線。視野漸漸變得灰暗,八十助的心臟也逐漸陷入不安之中……
這時,在這淤泥一般的旋渦中突然出現了一道光。那是什麼?八十助拼命尋找光線的來源,從淤泥旋渦中浮上來一個圓形的玻璃器皿。那形狀就像是在夜市里出售的玻璃金魚缸,但其內部空空如也。
為什麼會是金魚缸?
八十助覺得這場景太詭異了。剛這樣想,金魚缸的底部燃起了一團火焰,那火焰透過金魚缸的開口朝外吐著赤紅的火舌,簡直就像古畫裡描繪的火球一樣。八十助被無藥可救的不安感驅使著,但他只能茫然地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那火焰猛地往上一竄。金魚缸中只有火焰在爭相燃燒,眼看著那些火焰像有生命似的離開了金魚缸的底部,慢慢地“爬”出了金魚缸的開口,在金魚缸頂上的一面熊熊燃燒。這時再來看金魚缸的底部,也就是剛才火焰騰起的地方有些什麼,那裡只剩下一缸清水。
或許是因為玻璃的關係,那一缸清水被染成了淡淡的藍色,並且時不時地晃動一下。在清水晃動的同時,能看見一些紅色物體在水裡時隱時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