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頁
“別轉身!”在他愣了一下,就要轉身的時候,他聽見身後傳來一個極柔極軟,又甜美的聲音。他又愣住了,沒有轉身。那聲音又說:“你別轉身,讓我就這樣靜靜地感覺你。”聲音又柔了幾分,像水一樣。張競的心突然狂跳起來,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那隻柔軟的手開始撫摸他的頭髮,然後是臉。那聲音又幽幽地說:“對,就是這樣。只有這樣我才能感覺到你的真實,才能感覺到你沒有離開我,才能感覺到你在我身邊。”
張競只覺一口氣堵在心裡,想說話卻半天說不出口,良久才吐口氣,澀聲說:“李……星。”他剛一開口,就感覺一個軟軟的身體貼在了他的背後,同時兩隻纖細的手臂將他牢牢抱住。身後的人仿佛在囈語一般:“傻瓜,你逃不掉的。我在這等了你這麼久,現在你終於來了!你是上天賜給我的嗎?是上天讓你來救我的嗎?”她的身子在顫抖,然而張競又何嘗不是?“不!”他心裡一陣激盪,驀地轉過身緊緊將身後的人兒揉在懷裡,“你才是上天賜給我的!來拯救我的!過去我真是混帳得很!”
遠處的月光越發亮了,似遍地銀霜流雪。然而大樹的陰影卻湮沒了這對有情人,但是誰又知道他們的內心是如何的火熱,如何的熱烈?如同奔騰席捲千疊的浪,如同煌煌翻滾熾灼的焰!常言道,尋尋覓覓百轉千回,方才有今生剎那芳華般的相聚。還有什麼不值得珍惜的?
什麼兇手,什麼迷案,什麼鬼神,以及多日的悵然,這一瞬統統被他排斥在外,他的心裡只有懷裡這個不辭辛苦尋到他的女子。雙唇相交的一刻,二人俱都一震。她仿佛有莫名的羞澀,但很快就對他敞開心扉。夜風漸漸大了,吹得樹葉蕭蕭聲響,但是卻擋不住他們升騰的情意。正是:風蕭蕭兮情意稠,人生斯世兮復何求?天作廬兮地為枕,人間天上兮忘塵憂!
“星,你是怎麼知道我在A地的?”高唐雲散,張競摟著李星,綿綿問道。李星默不作聲,張競於是又問。半晌李星才吃吃地笑:“我當然知道。我等你好久了。”張競聽了不覺一怔,心想她一個女孩子不畏危險,竟單獨出來尋找自己,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心裡感動,親她一口說:“以後我天天都等你,決不會再讓你等我。”李星哼了一聲。
張競大感詫異:“你哼什麼?不高興?”伸手一摸,手上是冰涼冰冷的水漬。他更是吃了一驚,問:“你哭了?”“這就像夢一樣!你是我的夢。”她在抽泣著。他們處在榆樹的陰影里,幽幽的月光照不到他們身上,他們彼此也看不清對方的容貌,唯有憑那份心與心的感覺和默契來感應彼此。張競輕輕一笑,說:“是呀,你也是我的夢!夢了好久的夢!當夢成為現實的時候,我卻感覺到了不真實!”“怎麼不真實?”她問。張競搖搖頭:“感覺你和以前不一樣。”“哪裡不一樣?”“我也說不上來,聲音,感覺,仿佛都是一種夢幻。”“但你在我心裡卻是真實的。”張競輕輕笑了。“你笑什麼?我說的都是真的。”感覺到他的笑,她微微有些不滿。“剛才你還說我是你的夢來著。”“此一時彼一時嘛!”李星在向他撒嬌。雖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是張競還是可以想像出她撅著小嘴,輕嗔薄怒的模樣,不覺一陣幸福感覺襲來,擁著李星一言不發。
夜更深更濃,情更濃更深。深情相擁一瞬,誰又知道滄海已變成桑田。“哎呀!遭了!”張競突然鬆開李星。“怎麼了?”李星問。“你等等。”張競沒有回答,整了整衣服,扶著大榆樹,把頭探出,直直往安利家的土堡看去。月色淒迷,遠處一點人影也沒有,安柏家的土堡也是靜得可怕,完全沒有一絲動靜。那兩個人到哪裡去了?他們究竟想幹了什麼?而且這麼久過去了,他們究竟干成了沒有?唉,只顧著和意中人纏綿卻把正事搞忘了。張競的眉頭皺了起來。
半晌,他才踅了回去,輕輕叫李星的名字,卻沒有回答。他微感詫異,又輕叫幾聲。然而風裡寂寂,只有他繾綣的聲音流蕩少時,然後倏然銷匿。他心裡一陣吃緊,來到剛才相擁的地方,果然不見了李星人影。“星!”他不顧一切地大叫起來。風聲蕭然,這次就連他的回聲也被風汩沒了。張競呆呆立著,“傻瓜,你逃不掉的!”“你是我的夢!”她的聲音依稀還迴蕩在他的耳邊。他感覺此時的他就是一個傻瓜。驀然回首望去,幽隱的樹下仿佛她俏生生立著。真耶?幻耶?張競大喜,奔上前去,觸手一摸,然而她立刻就化作支離破碎。她真的是走了?!
樹下依稀還有他們瘋狂的痕跡,風裡似乎還有她淡淡的香氣,然而她的人已經不在。人總會在不經意間,失去既得的幸福。也許幸福來臨的時候,不願意在伸手去追,去抓了吧?張競幾乎想大哭一場。
樹影依舊,玉兔幽涼。淒冷的月光似乎比剛才亮了,大榆樹沐浴在空靈的潔輝里,仿佛是沐浴在夢幻里的玉樹金枝。這是良辰,是美景,奈何只是虛設。攢眉千度,卻攢不盡眉上情思愁雲;撓心百轉,亦撓不完心間幽腸衷意。
剎那間,他有萬分的落寞和蕭索。他有一種錯覺,李星就像一個女妖。她像女妖一樣來到他的身邊,然後又像女妖一樣從他身邊銷匿。她消失得是那樣的無聲無息,那樣的不留痕跡,讓他以為她根本沒有來過,這根本就是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