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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確實沒有。
“沃爾特嗎?我是斯卡佩塔醫生,”我開門見山,“可以請你來取我的車嗎?”我聲音有些顫抖,“也許我該解釋一下。”
“什麼都別說了,出個價錢吧。”顯然他已看了新聞。
“對我來說,這輛車相當於全毀了,”我說,“但對別人來說,幾乎和全新的一樣。”
“我了解,不會多說什麼的。”他說,“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你能現在就換一輛車給我嗎?”
“我有一輛幾乎一模一樣的車,不過是舊的。”
“多舊?”
“坦白說,是我太太的車,黑色S-500,附配備。”
“你能找人把車開到我大樓後面的停車位嗎?我跟你換車。”
“親愛的,我馬上就到。”
他五點半左右抵達,天色已暗,這是推銷員展示二手車的絕佳時機,尤其對我這種急得火燒眉毛的人。但說實話,我對沃爾特信心十足,多年來從他那兒買車從來不必事先過目。他氣質出眾,蓄著清爽的鬍子和短髮,衣著比我認識的大多數律師都要體面。由於對蜜蜂過敏,他手戴—個金色醫療警示手鍊。
“很遺憾發生了這些事。”我清理後車廂時他說。
“我也覺得遺憾。”我不想故作親切,也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這裡有一把鑰匙,另一把弄丟了。要是你不介意,我想現在就把你的車開走。我不想看到你開我的車,只想先迴避一下。至於那些無線電裝置,過一陣再說吧。”
“了解。我們改天再處理細節問題。”
我根本不在意那些事。我此刻所為絲毫沒有考慮成本,如果直覺沒錯,這輛車和我以前那輛一樣好。就算現在開的是水泥卡車,我也會感覺很好。我按下操控板按鈕,鎖好門,把槍塞入坐椅間。
我沿著十四街南駛,從運河旁的岔道駛上平常回家走的州際公路,過了幾個出口後我直起身子左右張望,想沿設想中丹尼昨晚行駛的路線走一遍。他從諾福克出發,應該是取道六十四號公路一路往西。最靠東的出口通往維吉尼亞醫學院,由此可以直達首席法醫辦公大樓,但我認為他不會走這條路。
他開車到里奇蒙後,可能想先填飽肚子。我辦公室附近的餐廳乏善可陳,丹尼曾跟著我們實習過一段時間,顯然很清楚這裡的環境。我猜他會從第五街下交流道,便立即照做,沿路開往布羅德街。天色很黑,我行經一棟建築和空曠的停車場,這裡很快就會成為維吉尼亞州立生物醫學研究園區,我的部門未來將遷往此處。
幾輛巡邏車安靜地從旁邊駛過,其中一輛正在等馬里歐特街上的綠燈,我停在它後面,看到前座上的警察打開車內燈,在金屬寫字板上記下什麼。他年紀很輕,淡金色頭髮,從掛鉤上取下無線電麥克風開始說話,邊說邊凝視街角一座小教堂的黑影。結束通話後,他啜了一口便利商店紙杯里的飲料。我估計他的警察生涯不會長久,因為他對周遭狀況毫無警覺,渾然不覺自己已被盯上了。
我前行左轉至布羅德街,經過來德愛藥品連鎖店和因客流驟減而關門大吉的米勒-羅德百貨公司。舊市政廳的哥德式花崗岩堡壘坐落在街邊,對街則是維吉尼亞醫學院校區。這一帶我以前相當熟悉,但對丹尼而言則不然。我想他不會知道這家醫學院的教職員和學生常去的“骷髏與屍骸”餐廳,也不知道該把我的車停在哪裡。
我相信當他開著上司昂貴的奔馳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反應應該同所有人一樣。他向前直駛,在發現第一個感覺不錯的地方停車。那個地方,準確說來就是坡地咖啡店。他一定得往南開,把車停在我們發現食物袋的位置。我在這個街區打轉,把車停在一株枝葉茂密的木蘭樹下,迅速把槍揣進外套口袋,走到車外。柵欄後的狗吠立刻響起,極為兇猛,仿佛我們曾有衝突般憤怒。狗主人小屋樓梯間的燈亮了起來。
我穿過馬路,走進像平日一樣人聲鼎沸的咖啡店。黛葛正在調酸味威士忌,直到我拉開椅子坐在吧檯邊才注意到我。
“你看起來該來點烈酒,甜心。”她說,一邊在每隻杯子裡擺好櫻桃和柳橙片。
“求之不得,但我還在工作。”我說。狗吠聲終於停了。
“你和隊長到底有什麼毛病?你們都一樣,無時無刻不在工作。”她向一名服務員使眼色。
服務員過來把飲料端走,黛葛盯著下一張點酒單。
“你注意到你馬路正對面有條狗嗎?我是指二十八街。”我悄聲問。
“你八成是說奧特洛,我叫它潑婦。你知道有多少客人被它嚇跑嗎?”她生氣地切著酸橙,“它血統的一半是牧羊犬,一半是狼。”我未及接話,她繼續說,“它找你麻煩了嗎?”
“它叫得很兇,我在想昨晚丹尼·韋伯離開這裡後,它是否也像這樣狂吠。我們已經確定丹尼當時把車停在前面的木蘭樹下,正好在狗的圍欄邊。”
“那條該死的狗不管什麼時候都在叫。”
“所以你不記得了?先不說我希望你——”
她看著點酒單,砰的一聲打開啤酒瓶,打斷我的話:“我當然記得。正像我說的,它不管什麼時候都在叫,見到那個可憐的男孩時也一樣。那男孩一出大門,它就發瘋似的猛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