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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失優雅地擤了一下鼻子。
“你剛才說,他今天原本要來探望你。”我提示。
“他本來是要來吃中飯的。”
“他冰箱裡有一瓶高級香檳,綁著紅色蝴蝶結,你剛剛提到他原計劃今天中午會來,我想那可能是送你的禮物。”
“送我嗎?”她聲音微微顫抖,“那一定是他計劃用來慶祝別的事的。我從不喝香檳,喝了頭會痛。”
“我們在找他的電腦磁碟,”我說,“或是與他最近寫的報導相關的草稿,他請你保管過什麼東西嗎?”
“閣樓上有一些他的健身器材,但恐怕跟瑪士撒拉(註:希伯來人第八始祖,《創世記》里記載此人活了969年,故後人以此指代長壽者。)—樣老舊了。”她聲音沙啞,清了清嗓子,“還有一些他學生時代寫的文章。”
“你知道他有個保險柜吧?”
“沒聽說過。”她搖頭。
“他可能將這些東西托給某個朋友保管嗎?”
“他的朋友我都不認識。”她又強調。冰雨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難道他沒有提過任何戀愛經歷,你是說他沒交過女朋友?”
她緊緊據著嘴唇。
“如果我說錯了話,請儘管指正。”
“幾個月前他帶一個女孩回來過。那時好像是夏天,女孩是某個領域的科學家。”她頓了頓,“他似乎是為了敷衍我們,至少從他們相處的情形看是如此。我們也不太贊成他跟那個女孩來往。”
“為什麼?”
“她很迷人,又是學院派出身,可能還是個教授。我印象有點模糊了,只記得她是個外國人。”
我等她說下去,但她沒有繼續。
“你反對的理由是什麼?”我問。
“第一次見她時,直覺她不好相處,所以就不准她再來家裡了。”艾丁太太答道。
“她住在附近嗎?”
“希望如此,可我真的不知道她住哪裡。”
“他可能還在跟她交往。”
“我根本不了解泰德在跟誰交往。”她說。我知道她在說謊。
“艾丁太太,”我說,“據一切跡象看來,你兒子其實很少在家。”
她直愣愣地看著我。
“他請用人嗎?或者說幫他澆花的人?”
“必要時,我會派我的管家柯麗奈去,”她說,“她會做點吃的帶去。泰德一向懶得做飯。”
“她最後一次去是什麼時候?”
“我不清楚,”她說,我看出她已經厭煩回答這些問題了,“應該是聖誕節前吧,因為她後來就患重感冒了。”
“柯麗奈向你提過你兒子家的情況嗎?”
“我猜你在說那些槍,那是他一年前開始搜集的。他唯一想要的生日禮物是一張附近某家槍械專賣店的購物券,後來更沒女人敢去他家了。”
繼續追問也沒多大意義,她只是個極度期盼兒子能夠死而復生的普通母親。任何更進一步的舉動和詢問都會直接侵入她決心防範的領域。將近十點,我打道回府,有兩次差點滑倒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空曠街道上。寒夜裡冷風刺骨,冰層覆滿枯枝,地面一片濕滑。。
我最為失落的是,似乎沒人真正了解光鮮外表下的艾丁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現在知道他曾經搜集過錢幣和蝴蝶,人緣一向很好。他是個野心勃勃卻又懂得適可而止的記者。我奇怪自已居然想在這種天氣去拜訪他先前居住的街區並談論他,同時好奇,他若知道我摸透了他的底細會作何感想,想到此節我不禁又心生悲哀。
到家後,我直接走進臥室,沒心情和任何人說話。我用熱水暖手洗臉時,露西出現在過道上。我馬上察覺出她神色有異。
“你吃飽了嗎?”我從洗臉槽上方的鏡子裡看著她。
“我從不讓自己吃飽。”她不耐煩地回答,“諾福克辦公室有個叫丹尼的人打電話來,留言說我們的車修好了。”
我頭腦空白了片刻,隨後才反應過來。“我給拖車服務中心留了辦公室的電話。”我用毛巾拭乾臉上的水,“一定是轉接系統把電話轉到他家了。
“他要你回電話。”鏡子裡她瞪著我的眼神好像我仿錯了什麼。
“怎麼了?”
“我要離開這裡。”
“我明天想辦法弄輛車來,”我被刺痛了。
我走出浴室,她跟在我身後。
“我必須回維吉尼亞大學。”
“你當然應該回去,露西。”我說。
“你不明白,我有很多事要做。”
“我確實不明白你那些研究和它們進展如何。”我朝客廳吧檯走去。“問題不在於進展如何,我還有其他新任務。我不知道你到底從哪兒弄輛車來,乾脆找馬里諾來載我還省事點。”
“馬里諾已經忙得焦頭爛額。我的計劃很簡單,”我說,“丹尼明天會把我的車開到里奇蒙,他是個好人,可以先送你回學校,再和朋友搭巴士回諾福克。”
“幾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