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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希回來就好了,我有足夠的把握,把她變成一個啞巴,如果不行的話,至少我會讓別人相信,是吳是非讓她懷孕的,是吳是非做的這一切。
於在江又問起我對吳是非的看法了,我不應該表現出我的懷疑。傻瓜有時是最聰明的,而聰明人卻是最大的傻瓜。我現在的心裡非常憋悶,可能要舊病復發了。又是種預感,不太好的預感。
關注聽著聽著,一種不可抗拒的恐懼感油然而生,從他的腳底一點一點爬行,像一隻細小的螞蟻。它雖然很不起眼,可你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它雖然並不可怕,可你知道它的目的地是你的大腦,它的目標是吸吮控制你的腦髓,而它此刻就在你的身上,它正努力地向它的目標挺近。你不害怕嗎?那是欺騙自己。
經過了一夜的思想鬥爭,經過了與關望整整一夜隔世的交談,關注下定了決心。事實上與關望的交談是在他內心深處完成的,他有種奇怪的感覺,好象關望並沒有死,關望只是去了一個關注不了解的地方,如果他不把事情解釋清楚,那麼無論是關注還是關望,甚至包括那個吳是非,他們都別想消停,因為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呢。
關注決定把他曾經兩次傷害於希的事情告訴於在江,他不想求得他的原諒,只想告訴他願意承擔對於希的全部責任。他還要告訴於在江,那兩次經歷都是在吳是非診所里進行的,沒有人知道,他利用了於希的神經錯亂,也利用了吳是非對他的信任。
第二天早晨,當他神情倦怠,一臉憔悴,步履蹣跚地出現在二十層走廊里時,一個同樓的鄰居像是見了鬼似的愣在那裡,好半天才跟他打了個招呼:你好哇,關注,你這是去哪兒呀?
他手裡拿著那盤錄音帶,並不理那位鄰居,只顧愣愣地往前走。
他走到電梯間,電梯正在一級一級地往下運行,然後就停在一樓不動了。他按了按電鈕,電梯仍然停在那裡,好象根本不聽他的。他又等了兩分鐘,最後決定步行下樓。樓梯在左側,他推開走廊門,一蹬一蹬地往下走,他知道於在江的家在十一樓,就在他抵達十一樓的拐角時,他的腳被一塊香蕉皮滑了一下,他看見自己像一隻受驚的鳥那樣從半空中滑翔下來,然後重重地撞到金屬樓梯撫手上,奇怪的是,他居然一點血也沒有流。
更加奇怪的是,那盤錄音帶從十一樓的縫隙中掉下去,一直摔到最底層的大理石樓板上,裡面的帶芯中途就劃脫出來,像一條甩出去的魚線那樣,從高處一下子抻出來,足有二三十米長。
關注同於希結婚的喜事,是在那一年冬天的冬至日辦的。那天大雪紛紛,氣候宜人,很有些異樣的情調。
婚禮辦得相當氣派,在全市最大的酒樓里,總共擺了有三十多桌。海溫斯公寓認識不認識的人都接到了關注的邀請,於在江做為女方的家長,自然被尊為上賓,受到了最隆重的招待。看著自己女兒那一臉幸福的嬌羞模樣,再看著女兒身邊那個雖不年輕卻仍然英俊灑脫舉止合體的男人,於在江臉上和心裡都充滿了無法理解的自豪感。他覺得有些事情好象是命中注定的。就像那天早晨他在走廊里遇到從樓梯上失足滾下的關注一樣,他把關注送到醫院,結果除了輕微的腦振盪,什麼大事都沒有,他的記憶力似乎有了點問題,記不清想下樓幹什麼了。他只是告訴於在江,他其實挺喜歡於希,他希望於在江能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在於在江猶豫不決的時候,於希非常明確地告訴父親於在江,她也喜歡這個男人,她早就對他有種強烈的好感,說不大清楚,是一種緣份吧。喜事也就那樣做成了。
新家住在二十層樓上,原來的家就在十一層。這樣的距離對他們父女來說,都能夠接受。只要於在江願意,他就可以坐電梯上樓去看望他的女兒女婿,只要於希願意,她就可以隨時下樓去看望她的父親,順便也帶上關注。
於希對自己從前的事情閉口不談,不是她不想說,實在是她想不起來都發生過什麼事情了。她知道自己曾經是個病人,她對現在的生活特別滿意。關注發現自己的妻子並不是個單純的處女,他有點失落,但也並不痛徹骨髓。現在有幾個結婚的女人還是處女呢?像於希這樣漂亮的女孩,若是婚前沒有性行為,那倒真是有毛病了。
有一天,關注準備去參加一個宴會,按照約定,要帶上家屬,還要男人穿上西服,女人套上晚禮服裙。關注的西服穿在身上松松跨跨,尤其那條銀灰色領帶,吊在脖子上晃晃悠悠的,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領帶夾。於希讓他等著,她坐電梯回到自己的家裡。
於希原來的屋子還保持著原樣,她在一隻舊皮箱裡找到一個棕色的小盒。她打開,從裡面二十幾個領帶夾中挑出一個來。有一會兒,她似乎有點茫然,那些領帶夾她無法確定是從哪裡來的,她隱約記得她有一個毛病,她特別喜歡搜集男人的領帶夾,她喜歡背著他們偷偷地把那東西放進自己的襪子裡,神不知鬼不覺的,她為自己攢了這麼多的領帶夾感到欣慰。
當於希準備上樓去時,從父親那屋裡聽到一種聲音,稀稀拉拉的,好象是在唱歌。她把耳朵湊上去一聽,果然聽到於在江在那裡哼唱著什麼,聲音極其難聽,有點像哭。
於希幫關注紮好領帶,她退後一步,仔細端詳著面前這個男人,內心充滿了無限的愛意。突然,一種強烈的不可理喻的感覺從胸口翻湧上來,於希的眼裡立刻噙滿了淚水。在關注疑惑之際,她對他說:我覺得父親可能是犯病了,他一個人在屋子裡又是唱又是跳的,手裡還拿著一個大玩具狗,像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