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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美輕輕拍了下信二的肩,“要打起精神來哦。”
信二微微一笑。
“沒事。真的沒事。”
“那就好……”
轉身背對著再三強調自己沒事的信二,弘美邁開了腳步。看到他比想像中要有精神的多,弘美的心裡也鬆了口氣。但她卻發現,信二的雙眼充血泛紅。面對弟弟的死,或許他也曾哭過,決不能放過兇手,弘美望著自己的影子,喃喃念道。
3
回到學校,消息還沒有傳開。不過教務主任片岡似乎提過這事,負責初三課程的老師們已經都知道了。
“聽說是起殺人案啊?”
剛坐下身,旁邊的數學老師澤田便迫不及待地詢問,弘美平常便很討厭他。雖然他動不動就抽菸,煙味兒飄散到弘美這邊也是原因之一,但最大的原因,還在於一個大男人卻喜歡八卦。
“荻原的弟弟應該還在念小學吧。兇手可真是夠殘忍的。”
說話的氣息中帶著一股子焦油味兒。弘美站起身避開,“三個月大。”
瞟見澤田目瞪口呆的側臉,弘美感覺出了一口心裡的怨氣。
去上英語課的路上,教理科的早瀨叫住了她。早瀨年紀約莫四十四五,身材高大,頭髮已然花白,卻依舊濃密。他同時還是升學指導的主任。
“這事對荻原的打擊挺大的吧?”
早瀨用洪亮的聲音問道。
“也還沒到讓人擔心的地步。”
弘美把見完信二的印象告訴了他。早瀨連連點頭,看似已經放心。
“那就好。現在可是最關鍵的時候啊。”
“嗯……”
眼下已是十二月初,距離有名私立高中的入學考試已經不到兩個月時間。
“荻原準備報考私立W高的啊。如此一來,情況也就越發不妙了啊。”
“這我知道。”
那是一所即便放在全國範圍內,也算不錯的好學校。其他縣填報那所學校的學生也不在少數,弘美所在的初中里,每年也就只有一兩名學生能夠考上。而荻原信二這學生卻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應該沒啥問題吧。那傢伙從以前起就挺堅強的。”
“對了,老師您在他念初二的時候,曾經當過他的班主任吧?”
“對。不過那傢伙的性格脾氣,直到最後我也沒摸透。”
說完,早瀨無聲地笑起來。
午休過後,也不知是誰泄露的情報,事情已在學生之間傳開。走在走廊上,甚至還有學生跑來,詢問傳聞的真假。弘美辭令曖昧地敷衍幾句,矇混過關。
下了第五節課,剛走出教室,初三二班簡井典子的提問讓弘美再也沒法兒矇混過關。弘美知道,她是荻原信二的女朋友。
“是真的嗎?”
身材矮小的典子抬頭盯著弘美。那目光讓眼前的女老師感覺無比沉重。
“是真的。”
弘美回答。語言剛落,典子頓時雙頰抽動,眼眶泛紅。
“前不久我還去看過那小嬰兒呢……”
“你到荻原家去了?”
“是的,說是一起去學習……那嬰兒很可愛,長得就跟荻原君一樣。聽我這麼一說,荻原君立刻板起臉,說沒那回事兒……”
典子懊悔的直咬牙。
“你還是去參加一下葬禮吧。”
弘美平靜地說,典子默默點頭。
回到公寓翻開晚報,弘美大致了解了搜查的進展狀況。據報導來看,警方似乎已經查到兇手翻越住宅後牆,橫穿庭院潛入家中的痕跡。室內並不算亂,估計是兇手剛潛入家中,嬰兒便開始哭泣的緣故。雖然警方看好指紋調查結果,但目前還未發現什麼較大的線索。
——不過這事倒也有些不可思議呢。
弘美握著報紙心中尋思。
——門為什麼會沒上鎖呢?
嬰兒安睡的房門竟然會沒有上鎖,這一點令她感覺頗為不可思議。
當然了,人都難免會有疏忽的時候。也存在當時嬰兒的母親以為自己已經鎖上了門,但其實卻沒鎖的可能。然而最大的問題卻還在後邊。
——兇手為什麼會知道門沒鎖呢?莫非是兇手當時潛入荻原家,在門口搜尋財物時,偶然間發現那扇門沒有上鎖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那可真是一場令人難以置信的不幸了。弘美心想。
4
傍晚六點過,荻原麗子終於緩過勁兒來,能夠回答警察的問題了。在受刺激,陷入癲狂狀態的她雖然在服下安眠藥後一直睡到了四點,但醒來後卻一直呼喚著嬰兒的名字,根本無法向她詢問任何情況。
警方在荻原家的客廳里對她展開了詢問。
“也就是說,”縣警搜查一課的高間用儘可能溫柔的語調說,“太太您是在十一點左右上床就寢,而您丈夫大約是在十二點左右出差回來的——是這麼回事吧?”
“是的。”
回答警方提問的,是撐著麗子身體的荻原啟三。他頭上稀疏的頭髮紛亂不堪,臉上的皮膚也失去了彈性,感覺已經是疲累不堪。他回答過之後,麗子也默默地點了點頭。
警方對啟三的詢問早就已經結束。從他的證詞來看,昨天他因為出差,原本打算在外邊過夜的。但後來工作提早結束,明知已是深夜,卻還是回到了家裡。
當時大概應該已經是十二點了。
“丈夫回來的時候,太太您是否醒來過?”
儘管屋裡點著暖爐,身上還裹著厚厚的睡袍,她的身子依舊抖入篩糠。她那平時水嫩滑膩,稜角分明的面龐,此刻已是臉色鐵青,就連開口說話時,嘴角的動作也顯得機械呆滯。
“醒來過……”
“原來如此,那其後您是否又立刻睡著了呢?或者比方說,躺在床上想了半小時左右的事之類的?”
“或許想過吧……我記不太清了。”
“想來也是。那您當時也沒聽到什麼響動嗎?”
麗子無力地點了點頭。
其後,刑警的問題涉及到了鎖門的事。她的聲音再次變得嗚咽起來。
“都怪我。要是當時我把門給鎖好的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啟三沉默不語,心中那股無以渲泄的悲痛,深深刻在了他眉宇間的皺紋里。眼下的他,就只能默默扶住妻子幾欲倒下的身體。
“您是否經常會忘記鎖門呢?”
她的整個身子都在搖晃,仿佛是在回答說沒有一樣。
高間刑警重複了一遍問題。他又提了些以前是否也曾出現過竊匪闖入的事,家附近有沒有看到過可疑的人——諸如此類的問題,拼命想要從中找出些線索來。
“那麼最後——雖然提這樣的問題似乎有些失禮——您二位以前是否與什麼人結過仇怨?”
夫妻兩人對望了一眼。也不知是感到意外還是什麼,兩人都沒有立刻開口回答。啟三反問。
“您是說……兇手是因為對我們夫妻倆懷恨在心,所以對嬰兒下毒手的?”
高間面無表情地說道。
“兇手的行徑實在是太過殘忍,所以我才會有這樣的猜測,還請兩位不要介意。”
夫婦倆再次對望一眼,之後,啟三代表夫妻二人回答說。
“不可能的。好也罷壞也罷,我們倆從未對他人有過如此之深的影響。”
離開荻原家後,高間刑警和年輕的日野刑警在附近轉了一圈兒,向著車站走去。
“話說回來,”高間撇著唇角,“這案子可真是夠讓人生厭的。”
“的確有些令人生厭。”日野同意他的觀點。
“雖說殺人這種事我們早已司空見慣,但這案子也實在是太那個了。哪怕就算是惡魔,也該有他們的規矩……也應該有萬萬不可觸犯的那什麼……”
“禁忌。”
“對對,就是禁忌。要是真存在有這玩意兒的話,那這次的案件可以算是犯戒了。如果這還算不上禁忌的話,真希望那些傢伙趕快給加上條‘嚴禁殺害嬰兒’的戒條呢。”
“實在是讓人看不下去啊。”
“確實看不下去。”
高間皺著眉點頭。
接到通報趕到現場時,小孩的屍體還躺在嬰兒床上。雖然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但皮膚已失去了正常的光澤,全身已經變色。就連早已看慣屍體的高間,都不禁感覺到後背有些發涼。不知為何,腦海中同時回想起了幾年前看過的一部名叫《迷迭香的嬰兒》的電影。故事的內容早已忘記,就只記得裡邊有個長得奇醜無比的嬰兒。
鑑識科的人用例行公事般的聲音告訴他,死因似乎是勒死,高間雖然回應了一聲,但心中卻委實沒有半點的真實感。
一想到有人下手把這麼一團柔軟的肉塊給捏死,內心之中就不禁陣陣發惡。
“有沒有找周圍的人打聽過情況?”
高間問道,日野滿臉抑鬱地搖了搖頭。
“很難辦。死亡推定時間是在凌晨兩點到四點之間,那時候幾乎沒幾個人還醒著。”
“找不出半點線索來啊。”
“截止目前,情況還是這樣。”
高間嗯了一聲。
兩人來到車站,坐上了開往所轄警署的電車。搜查本部便設在那裡。
路線原本倒也算不上擁擠,這時候卻找不到半個空座。高間把身子靠在緊抓吊環的右臂上,喃喃念道。
“實在是讓人感覺費解啊。”
“什麼?”
“就是玻璃門的鎖啊。據說昨晚只是偶爾忘記鎖門的,而晚上又碰巧有匪徒闖入。”
“也太湊巧了嗎?”
“你難道不覺得嗎?”
“但如果對這一點起疑的話,那就等於是在懷疑荻原家裡存在共犯啊?”
“可以嗎?”
“也不是。”日野尋思道,“至少這事超出可我的理解範圍。”
“我也一樣無法理解呃。”
高間不快地說。
5
翌日,高間與日野兩人在荻原家附近展開了查訪。雖然得知案情之後,周圍的居民都很配合,但是卻並沒有什麼實質的收穫。正如日野之前所說的那樣,半夜三點還不睡的人才是讓人感覺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