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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比把子彈打進她的頭顱更為卑劣的犯罪!突如其來的謎一樣的死亡,是絕對不會玷污她的,反而將她永遠變成了一個神奇的傳說。當然,如果沒有橘瑞雄那個污點的話,就更完美了——
不好意思,說的好像有點語無倫次了。你是想知道那一天發生了什麼,都夜子小姐的心臟到底是怎麼停止跳動的吧?
那天的天氣有點奇怪,雖說晴朗,卻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正是櫻花飄散的季節,從車站來的路上鋪滿了白色的花瓣。我是在中午以前趕到的,寬敞的客廳里已經有了十二三個經常來的青年了。自然,她沒和他們一起。駝背的老傭人推著小車過來給大家分茶杯,我的堂兄讓她把爐火點著,卻被她拒絕了。
大夥閒聊著,說到都夜子小姐又在別的房間單獨見那個橘,我聽到了心裡十分不舒服。用迷信的話來說,我當時還有中十分不祥的預感。
大概快到正午的時候,從走廊那邊傳來了一聲輕微的,“砰”的聲響,是槍聲!可讓我慚愧的是,我當時聽到那個聲音的時候並沒有感到驚訝。因為我絲毫也沒有意識到那個聲音是能夠奪走人生命的兇器發出的聲音。
但人多了也有好處。其中有一個練射擊的男人一下就辨認出那是小型手槍的發射的聲音,他話一出口大夥就坐不住了,紛紛向走廊飛奔過去。大家都知道,都夜子小姐應該是在走廊那邊的小客廳裡面。
但是意外的是,房間的門是關著的,大家怎麼砸門,怎麼喊都沒有人答應。這時我和兩三個人一起出了門從院子裡繞到那個屋子的玻璃窗,想打開窗戶,卻紋絲不動。
只有一扇窗的窗簾是開著的,可是透過那僅有的一塊玻璃,我們只能看見熊熊燃燒的火爐,和火爐上面鏡子裡映照的天花板。最後我們發現那個屋子是完全和外界隔絕的,誰要想進出是根本不可能的,就算是一顆子彈穿過牆壁也是不可能的。
打開房門的是那個在廚房工作的老太太,準確地說,是我堂兄從她那裡拿來鑰匙打開的。因為老太太已經完全嚇壞了,手一個勁兒地哆嗦,什麼都幹不了了。堂兄開鎖的時候說門從裡面反鎖上了。當時大家都相信了,覺得他沒有說謊的理由。
房門終於打開了,屋子不大,也就有六塊榻榻米那麼大。正如之前從窗戶那邊看到的,進門右手邊有一個壁爐,柴堆得像小山一樣,正熊熊燃燒。一進屋就覺得熱氣撲面。
剛才從窗戶那邊沒能看見的,是暖爐前面的地板。都夜子小姐仰面躺在那裡,頭朝門的方向,右側的太陽穴被打破了,血流了一地。我急急忙忙地跑到她身邊,發現她已經沒有呼吸了。
她的表情很平靜,看不出痛苦或恐懼。太陽穴上殷紅的鮮血,像是插在她略顯蓬亂的黑髮上的一朵紅花。她看起來只是閉著眼,安詳地睡去了。
可是,她倒下的位置距離火爐太近了,右邊的袖子和右胳膊被爐火無情的炙烤著。我們這些人像著了魔一樣,第一反應就是七手八腳地把她抬到走廊去了。
第二部分 天使死在密室中(4)
後來,警察訓斥我們怎麼不知道保護現場。怎麼還顧得上什麼保護現場啊!那樣的話,都夜子小姐美麗的身體就會被燒壞呀!那才真是天大的冒犯!
我們把都夜子小姐抬到走廊之後再回到那個屋子裡,才發現原來裡面還有一個人,也就是那個橘。因為他當時喝得爛醉如泥,癱倒在牆角,所以一開始我們誰都沒注意到他。不然屋子也不大,我們不可能那麼晚才發現他。他的大衣和帽子被丟在長椅上,桌上擺著酒器和杯子,他的手裡握著一把舊式老手槍。
這之後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呢?都夜子小姐的死因當然是穿過頭顱的那顆子彈,當場斃命。從傷口的位置來說,可以說有自殺的可能,但是兇器確實在橘手裡握著,而且上面只有他一個人的指紋。
那支槍是橘的。是他祖父當年在巴黎留洋的時候從一家古董店裡淘來的決鬥用的槍。從那以後就一直收藏在他家,雖然是十九世紀的東西,但一直保持著能發射的狀態,也沒有因槍枝管理法而被取締沒收。
話說到這份上,你也認為橘被逮捕是理所當然的了吧?但是他當初卻拒絕認罪。他說都夜子小姐以前就知道有這把槍,那天是都夜子讓他把槍帶去的,進屋之後喝了一杯酒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但是,所有的證據都是指向橘的。從我們聽到槍聲到趕到房門口,頂多也就是一兩分鐘的事。當門被打開的時候,裡面只有被殺的都夜子小姐和握著手槍的橘。那個小客廳是密閉的,與外界隔離,子彈決不可能是從外面射進去的,這樣兇手就只有橘了,只有這一種可能。
後來從他的身體裡檢測出了強力的安眠藥。但是桌子上的酒器裡面剩餘的勃墾第紅酒裡面卻沒有檢測出安眠藥。也許有這種可能:橘在殺了都夜子小姐之後,為了開脫自己的罪責,故意喝下事先準備好的安眠藥。
他為自己辯護的藉口不過是他的右手沒有硝煙反應和沒有明顯的動機這兩條而已。我之前都不知道,原來當扣動扳機發射之後,手和胳膊上會留下火藥噴射的痕跡,叫做硝煙反應。
可是那是暖爐裡面有橘的手套和上衣,已經燒焦了。也就是說很可能是他為了掩蓋硝煙反應自己把衣服丟進火爐的。戴著手套就不會留下指紋了。但是自己的東西不論怎麼注意還是會留下自己的指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