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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有些人要求那艘船連同其裝載的貨物,立即離開。於是古巴、美國之間開始了談判,甚至多米尼加5也攙和了進來,形勢成了一個蹺蹺板:頭天還是好消息,第二天就傳來壞消息了。看來,全世界都為這事屏住了呼吸。
最終,反對派占了上風。談判於六月7日失敗,聖路易斯被迫返回歐洲。麗娜和卡爾悲痛欲絕。卡爾陷入了嚴重的抑鬱,麗娜生怕他干出什麼傻事出來,把廚房裡的刀具都藏到了櫥櫃背後。
歐洲只有幾個國家接納了一些難民。有些人到了比利時、法國或荷蘭,但一年後希特勒侵略這些國家時,他們又陷入了困境。該船回到歐洲幾個月以後,卡爾收到父母來信,說是已在法國定居,此後再無音訊。
八月初,阿爾伯特·愛因斯坦致信富蘭克林·羅斯福總統,這是他對鏈式反應、鈾以及裂變等問題的科學思考的總結。信中寫到:“這些新的發現必將導致新型炸彈的研製,可以想像得到——儘管還不能確定——這種威力極其巨大的炸彈可望研製成功。”
九月1日,希特勒進攻波蘭;兩天以後,英法向德國宣戰。
* * *
1 內維爾·張伯倫(1869—1940),1937—1940任英國首相,鼓吹“綏靖政策”,致使法西斯勢力大增。
2 英國童話名著,1865年出版,作者筆名劉易斯·卡羅爾,真名查爾斯·路德維希·道奇森(1832—1898)。
3 漢堡,德國第最大的海港,第二大城市。
4 朗姆酒:甘蔗糖蜜製成的蒸餾酒,口感甜潤、芬芳馥郁。
5 多米尼加共和國:加勒比海上的島國,1844年獨立並建國。
第9章
1939—1941,芝加哥。
兩天以後,麥克斯·斯特恩出世,其時為1939年9月5日。
麗娜非常順利地生下了孩子:中午才破羊水,不到7點麥克斯就露面了。這個男嬰真是完美無瑕:濃密的黑髮, 響亮的哭聲,意志堅定的下巴——這一切似乎在說,誰也無法忽視我!這名字來自於他的外公麥克斯米利安——對於麗娜來說,父親就算尚未遇難,也顯然算是失去了。
產後的麗娜需要一段時間恢復,於是卡爾就安排孩子的割禮1。他找來割禮執行人,邀請客人,準備食物等等。麗娜則一直和厄休拉呆在臥室里。
聽到孩子猛地發出尖利的哭叫——那肯定是手術刀割去包皮;麗娜忍不住衝進衛生間,一陣嘔吐。
麗娜對麥克斯寵愛有加,把他像王子一般養育。當然也就辭掉工作,一門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她下定決心要做麥克斯引以為傲的母親。畢竟,麥克斯的出生就證明了:無論納粹多麼猖狂,也不能一手遮天;確保麥克斯健康成長,就是她這個母親神聖的職責。
翻過年來,麗娜認認真真地給兒子洗尿片、刷奶瓶,保證他有充足的新鮮空氣;還不斷地對他唱歌,和他說話。專家們說過,對嬰兒說話越多,嬰兒就會越聰明。
不過,暗夜時分她依然滿懷擔憂。孩子稍微有一點兒鼻塞她就急匆匆去找醫生;他是否餓著了?睡得太多還是太少了?就連尿布濕疹也讓麗娜緊張不安。在她心靈最深、最隱秘處,她認定,只要自己出錯,哪怕是疏忽大意的錯,就是自己的末日到了。已經從聖路易斯號事件中恢復過來的卡爾試著安慰她;可是她的視野,儘管以前那麼廣闊,現在卻小得只有麥克斯——麥克斯需要什麼,麥克斯做了什麼,麥克斯的費用支出等等;對她來說,麥克斯身上那股帶著爽身粉的嬰兒氣息,聞起來比什麼都香。
1940年6月的一天晚上,卡爾回到家,麥克斯早已睡熟。通常,麗娜儘量拖著兒子晚睡,好讓他看看爸爸。可是今晚,他的小腦袋垂下,眼睛也沒撐住,麗娜只好抱他上床。沒辦法,卡爾現在常常加班,回家很晚,因為重新啟動了鏈式反應與鈾化合物的實驗。
卡爾告訴麗娜,伯克利2、紐約3和英國有了很多新的發現;因為康普頓是國家科學院的負責人,有關核研究的一切都要聽聽他的意見,所以卡爾他們必須研讀大量的論文、分析報告和理論探討,由康普頓綜合判斷,於是就常常要忙到半夜才能下班。
卡爾走進臥室之時,麗娜已經上床,正在打盹兒,忽然聞到了啤酒的氣味兒。卡爾不大喝酒,她決定不過問這事;然而,卡爾卻被自己的腳步絆倒,發出一聲尖叫;麗娜立即開燈,撐起倒肘。
“你沒事吧,親愛的?”
“沒……沒事——”
“你喝醉了。”
“有……可能。”他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似乎是為了證明這一點。
麗娜搖了搖頭,她雖然厭惡醉酒,卻不能對卡爾發火。
“太緊張了!我們幾個出去喝了幾杯啤酒,放鬆一下。”
麗娜起身變成坐姿。卡爾需要幾杯啤酒減減壓,這倒是很重要。“我給你做一杯咖啡,怎麼樣?”
“謝謝,liebchen。”4
10分鐘以後,麗娜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進了臥室,遞給了自己的丈夫,然後返回床上。麗娜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呷了幾口。過了幾分鐘,卡爾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看上去比先前平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