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頁
糧洞空間確實很大,與硝洞一樣,滿地散落著大量早已看不清形狀的生活用具,布滿灰塵或濕土。緊鄰硝洞的岩壁下,是一溜用長條石壘起來的灶台,相當多的地方已經垮塌。長條石東倒西歪,似乎在默默訴說曾經的滄桑。
灶台對面岩壁下,是用五指厚的生漆木板圍成的長方形“打鬥”狀糧倉。糧倉中是一堆堆黢黑的碎沫,估計是未用完的糧食腐爛了,散發出一種刺鼻的霉味。生漆木板也已腐朽不堪,伸手一捏,就抓起一把木屑。
糧洞的形狀、大小几乎與硝洞完全相同,就象嵌在岩壁中的兩把撮箕。
我們在糧洞裡逛了幾圈,內心越來越冷越來越絕望——除了兩洞前邊深不見底的天坑,根本無路可走。
四人一狗走累了,癱在天坑坎上,望著深不可測的天坑,默然無語。
一次又一次由希望到失望,倒把我心中的豪氣激發出來,我可以接受被石頭砸死、被生漆毒死等等任何悲慘的死法,就是不能接受被困在這裡等死的死法。看著三個夥伴神情萎靡,花兒也不象先前那樣活蹦亂跳,我強忍悲戚笑著安慰他們,“振作精神,哪有活人被尿憋死的,是不?”
三人看我一眼,眼光轉而望向別處,顯然對我的安慰不以為然。
“你們想嘛,我們的先輩能想出建造天梯的方法,肯定不至於蠢到不留任何後路吧?假設這天梯一斷,硝洞和糧洞豈不成為他們天然的墳墓?”
“你是說……”寄爺眼神一亮,“天坑上有路?”。
我沒回答寄爺,騰身站起來大聲吩咐滿鳥鳥,“點一根油樅火把扔進天坑,看看岩壁上有沒有象龍橋那裡的小路!”
滿鳥鳥聽我說得毅然決然,站起來狠狠踢了絞盤一腳。那絞盤被外力陡然一衝,霎時散成碎片,帶動粗繩一陣抖動,轉眼間徹底斷裂,僅存的幾塊木板唏里嘩啦墜入天坑,很久才聽見悶悶的回音。
滿鳥鳥目瞪口呆,不好意思地看著同樣是目瞪口呆的其他三人。
我狠狠瞪了滿鳥鳥一眼,不滿地吼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拿來!”伸手搶過火把,沿著天坑坎仔細查看了一遍,沒發現任何有路的痕跡。我很氣餒很失望卻沒死心,手一揚,將火把扔進天坑,想看得更遠一點。無奈火光太弱,火把下降速度太快,我根本沒看清岩壁上的情形。
我重新將幾根火把扯塊布襟捆在一起,點燃扔進天坑。因為這次火光大上許多,加上我全神貫注,總算將天坑絕壁看清楚了——岩壁光滑如鏡,刀砍斧削,哪有可以落腳的地方?要從天坑上面過去,除非我們長有翅膀。
我一下子萎頓在地,老祖宗不但沒有給他們自己留下後路,也沒給後人留下退路。
“汪~”花兒對著天坑狂叫一聲。突如其來的叫聲將我們嚇得一激靈,滿鳥鳥一個翻滾,飛快躲到我身後。
我疑惑地看看花兒,見它低頭望著黑漆漆的天坑悶聲狂吠,伸頭向天坑下面一望,兩眼一下子瞪得老大——黑沉沉的天坑中竟然出現一點微弱火光。亮光左騰右挪,越來越大,仿佛有一個人舉著火把駕雲而上。
“是不是……有人來找我們了?”寄爺說這話時顯然心虛得不行,聲音細得幾乎只有他自己聽見。
那火光越來越大越來越高,從天坑中冒起來的陰冷氣流越來越強烈,氣流中居然還夾雜著一團沁人心脾的異香。
花兒狂叫不已,三人目瞪口呆,目不轉睛望著那團越來越大的火光,七分震驚三萬好奇。
“鷹鷹,快看!那不是你扔下去的那一捆火把嗎?怎麼飄上來了?”覃瓶兒首先發現異樣,緊緊攥著我的胳膊,牙齒開始格格作響。
真的!天坑中越來越大的火光正是我扔下去那捆火把在燃燒。火把在黑漆漆的天坑中左右漂移,緩緩而上,仿佛一盞孔明燈飄浮在空中。
莫非,這個天坑也像那條陰河那樣違背地球引力的規律?這是我此時的第一個想法。滿鳥鳥顯然想法不同,再次將我脖子勒緊,嘴拱在我後背,呼呼直喘,“半傀……半傀來了……”
“莫慌,火把下面好像有東西!”寄爺指著火把嘶聲叫道。
滿鳥鳥幾乎把我脖子勒斷,我掙扎半天才好不容易看清火把並不是真的“飄”在空中,而是像浮在滿坑黑水中隨波逐流。火把居然沒被黑水澆熄?我大吃一驚。黑水上升速度越來越快,中間夾雜著點點灰白色的光,就像臭氣熏天的茅坑中撒滿白色化肥。更奇特的是,隨著天坑中黑水不斷上升,逼上來的冷氣中的異香越來越濃,熏得我們四肢百胲舒暢至極,一種沉沉困意湧進腦海。正在狂叫的花兒叫聲越來越弱,最後居然伸個懶腰,舔舔嘴,趴在地上慢慢閉上眼睛。
“好香啊……”覃瓶兒慵懶地說了一聲,趴在花兒旁邊,“我好想睡覺……”
“快堵住鼻子嘴巴,這香氣古怪得很!”寄爺暴喝一聲。聲音未落,他“嗵”的一聲倒在地上,睡死過去。
寄爺的暴喝象根針刺進我的心尖,我精神一振,手忙腳亂從地上抓起一砣濕糯的黃泥,飛快堵住鼻孔,只留下嘴巴喘氣。匆忙中往後一摸,發現滿鳥鳥早就酣睡在地。
我不敢作絲毫停留,連抓幾把黃泥,分別堵住寄爺、覃瓶兒、滿鳥鳥和花兒的鼻孔。三人一狗出於本能,酣睡中很無奈地張開嘴巴,呼呼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