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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瑣涵就是這樣一個人。
這樣的人是不會遲到的。
可是今天他偏偏遲到了。
喬昭寧問道:“你不覺得奇怪嗎?他為什麼遲到?”
“不知道,也許是生病了?”
“他昨天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生病了呢?”喬昭寧說道,“而且今天早晨樊製片打了他好幾遍電話,他都沒有接。”
“不知道,我實在想不出來是為什麼。”
喬昭寧嘆了口氣,說道:“虧你還是警察夫人呢,你就把我的話跟你老公講講,看他有什麼看法。”
何旋的老公叫蘇鏡,是順寧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隊長,幾年前,因為一件謀殺案,在辦案過程中,兩人漸漸產生了感情,又交往了兩三年後,終於走進了婚姻的殿堂,今天他倆剛從蘇杭蜜月歸來。
蘇鏡聽了何旋的講述,問道:“你覺得呢?”
“我沒覺得什麼呀。”
“那個姚瑣涵真的從來沒有遲到過?”
“沒有。”
“那個喬昭寧是做什麼的?”
“記者啊,我同事,上次吃飯還見過呢。”
“我知道,”蘇鏡說道,“他是跑哪條線的?”
“你可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啊,你上班都在幹什麼?他就是跑公安線的。”
“難怪,”蘇鏡說道,“他好敏感啊,跟個警察似的。”
“他一直想當警察,可是警察哪是那麼容易當的?只有最優秀的男人才能當警察嘛!”
蘇鏡嘿嘿笑道:“受用受用,娶老婆是幹什麼的?就是來夸老公的。”
何旋鑿了他一個暴栗,接著說道:“他雖然沒當上警察,卻當上了記者,而且是跑公安線的記者,他也找到了當警察的感覺,每次跟著警方採訪的時候,他總是沖在前頭。甚至採訪嫌疑人的時候,他都會忘記自己是記者還是警察。”
“怎麼說?”
“警察問話跟記者問話是不一樣的嘛!”何旋說道,“你們審訊時兇巴巴的,而我們採訪的時候必須和顏悅色,我們要跟每一個採訪對象平起平坐,上至國家主席下至沿街走卒,在我們眼裡都是一樣一樣的。”
“吹牛吧你!”
“反正理論上是這樣的,”何旋接著說道,“但是喬昭寧有一次採訪一個嫖娼被抓的人,那提問的方式簡直就是在審訊犯人,領導說這樣提問不行,他還不服氣。”
“後來呢?”
“哪有什麼後來?當然要聽領導的了,把他提問的聲音全剪掉了。”
“一個想當警察的記者……”蘇鏡沉吟著,眉頭皺了起來,不知道想起了什麼。
“你想什麼呢?”
“你有沒有覺得姚瑣涵的遲到很可疑呢?”
“可疑?”
“一個從來不遲到的人卻遲到了,而且剛好被撞死在家裡。你覺得有什麼理由可以讓他遲到呢?”
“不知道。”
“你這個笨女人,”蘇鏡笑道,“喬昭寧懷疑他可能之前已經死了。”
“啊?”
“怎麼死的?”
“我哪兒知道?可能是被人殺了,可能心臟病猝死。”
這天晚上,何旋又接到了五六個電話,都是同事打來的,有的含蓄,有的直接,不管是什麼方式,大夥都是在重複同一個消息:姚瑣涵死了。
每個人的語氣都是複雜的,有惋惜,有興奮,有對人生無常的感嘆,有傳播小道消息的激動。
5、不一樣的屍體
順寧市殯儀館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熱鬧”,一次重大事故之後,這裡一下子迎來了兩百多具屍體。老王在這裡幹了二十多年,卻是第一次感到死亡帶來的震撼,看著一具具屍體絡繹不絕地被抬進來,這個已經看透了生死看盡了悲歡的人,也禁不住熱淚盈眶。死者親屬們號啕大哭、淚雨滂沱,痛罵那輛該死的火車,痛罵老天爺那個直娘賊。老王知道,明後天這裡人會更多,因為很多死難者家屬還在路上呢。
當一個年輕人走進來的時候,老王剛剛擦了把眼淚。年輕人雙目如點漆,眉宇間透出英氣,臉上滿是剛毅的神色。老王哀憐地看了他一眼,溫言軟語地問道:“請問你親人的名字?”
年輕人搖搖頭說道:“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蘇鏡,想來看一具屍體。”
老王向領導作了匯報,便帶著蘇鏡走向停屍間。
蘇鏡看到了他一生中所看到的最震撼人心的場面,他雖然看到過很多屍體,但是這种放眼望去全是屍體的場面,他卻是第一次看到。他竟然感到心底深處升起了一絲恐懼,那是對人生無常的恐懼,那是對殘酷命運的恐懼。
而他看到的還不是全部,屍體一般都是放在冷藏櫃裡的,但是冷藏櫃太少實在放不下了,只好將大部分屍體都放在屋子裡,每具屍體上都蒙了白布。
屋裡很冷,五台空調開著,溫度調到了最低。
姚瑣涵來得晚,所以並沒有享受到進冷藏櫃的待遇。老王拿出登記表,在一排排屍體中找到了姚瑣涵。
揭開那層白布,蘇鏡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