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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要理清責任,但是不能太明顯。這次事故,是鐵路部門的責任,鐵路的養護、使用都是歸鐵路系統管,而不是順寧市政府的責任;
第三,穩定壓倒一切,不要質疑鐵路質量問題,不要煽動群眾情緒。要嚴格統一口徑,不得擅自採訪專家,如果要採訪專家,只能採訪事故調查組的專家。
這三點要求看起來很短,製片人卻說了近半個小時,因為下屬的重視程度跟領導發言的時間長短是成正比的,所以領導說“我簡單說幾句”時,你可千萬別當真,這是中國的十大謊言之一。
4、從不遲到的記者遲到了
22:03
何旋接到了一個電話,這個電話是喬昭寧打來的。喬昭寧開口就笑嘻嘻問道:“還在度蜜月呢?”
“今天剛回來呢!”
何旋很喜歡聽喬昭寧的聲音,溫柔又有磁性,有人說他的聲音不好聽,有點奶油氣,可何旋偏就喜歡那股奶味,當然她可不敢當面跟喬昭寧這麼說。
喬昭寧問道:“今天的事你聽說了吧?”
“什麼事?”
“火車脫軌了啊。”
“哦,這個啊,知道了,”何旋更加奇怪了,他怎麼問自己這事呢?“我們今天下午回來的,一回到順寧就聽說這事了。”
“哦,哦。”
喬昭寧開始支支吾吾起來,何旋問道:“你問我這事幹嘛?”
“哎,”喬昭寧嘆了一口氣,說道,“姚瑣涵就住在那棟樓里。”
“什麼?”
“姚瑣涵住在那棟樓里。”
“被火車撞倒的那棟樓?”
“是。”
“他怎麼樣?他沒事吧?”
“不知道為什麼他今天竟然沒上班,早晨9:00政協有個採訪,樊製片派他去採訪,他竟然沒有去,今天晚上開會的時候,樊製片還說準備讓他寫檢討。”
“他到底怎麼樣了?他去哪兒了?”
“他就待在屋子裡,”喬昭寧說道,“今天晚上,李曉濤一直在事故現場採訪,他剛才給我打了個電話,說看到姚瑣涵的屍體了,幾個武警把他從廢墟里挖出來的。”
“啊?天啊,怎麼會這樣呢?”
在此之前,何旋一直把這場事故當成一則新聞來看,直到此刻,得知身邊的同事也被奪去了生命,她才重新審視這場災難。電話那頭,喬昭寧的聲音低沉緩慢,他絮絮叨叨地說道:“我現在心裡好亂,很多話想跟人說,但是又不知道該跟誰說,所以只好打電話給你了。”
喬昭寧這番話要放在平時,肯定會讓何旋受寵若驚到渾身起雞皮疙瘩,但是此刻,她想的只是姚瑣涵,那個衝勁十足的記者。那年廣東鬧水災,他被派去採訪,水深漫過了腰部,一不小心腳下一滑,他踩到了一個坑裡,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將攝像機舉過頭頂。因為他知道,對一個電視記者來說,攝像機就是他的生命,就是他戰鬥的武器。那年三鹿奶粉禍害全國,順寧也有上千個嬰兒得了腎結石,她跟姚瑣涵一起去醫院採訪,聽著嬰兒們的哭泣,看著絕望的父母,姚瑣涵禁不住破口大罵,讓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按照一切新聞理論的課程要求,記者只是一個旁觀者一個忠實的記錄者。姚瑣涵的破口大罵喪失了公正客觀的立場,卻贏得了家長們的尊重,就連何旋也對他另眼相看了。
如今,這個生龍活虎的人竟然死了,被一場災難奪去了生命。
火車竟然又脫軌了,這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何旋禁不住在心裡罵著。
喬昭寧繼續問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什麼事?”
“老姚啊,”喬昭寧說道,“我就是特別納悶才給你打電話的,在你印象當中,老姚採訪遲到過嗎?”
這個問題不用多想,何旋立即說道:“沒有。”
是的,姚瑣涵從業多年,從來沒有遲到過一次。干新聞這行,對時間要求是非常嚴格的,如果是採訪市領導政務活動遲到了,通常要寫檢查,而即便不是採訪市領導,只要是遲到了,記者也多半不好意思提起。歷任製片人總是拿姚瑣涵做榜樣,教育那些偶爾採訪遲到被領導批評的同事。姚瑣涵是守時的,他不但自己守時,也要求別人守時。去年他做一個批評報導,說的是一家大型連鎖超市懷疑一位市民王女士偷東西,於是把她帶進辦公室不准她離開還對她搜身,後來什麼都沒搜到連聲對不起都不說就打發王女士離開。何旋跟著姚瑣涵採訪了這位王女士。做批評報導的一個原則是,必須顧及到雙方的意見,不能僅聽一面之詞,嚴格說起來,甚至雙方在屏幕上說話的時間都必須大致相當,不能一個人說得太多一個人說得太少。所以,姚瑣涵就聯繫了超市方面,超市一聽說記者過問此事了很是慌張,連忙答應接受採訪,說是中間有誤會。姚瑣涵和何旋按照約定時間去了,可是那位準備澄清解釋的孫經理卻遲遲沒來,等了十分鐘後,姚瑣涵對接待他們的一個小文員說道:“跟你們孫經理說一下,我已經給你們說話的機會了,是你們自己不珍惜。何旋,咱們走。”何旋想,既然來了就多等一會兒,可是最終拗不過姚瑣涵,只好跟他離開了超市。走了沒多久,孫經理來電話了,說他已經回來了,意思是記者們能不能回來一趟?姚瑣涵說道:“你到我們電視台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