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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方便遊客登山,又建了一條高空索道,全長四千五百六十二米,落差一千五百二十一米,共有轎廂五十八個,索道支架三十七個,其中包括一個救護支架。
宋君龍是高空索道的操作員,他的工作很簡單,就是當轎廂從山上下來的時候,扶住轎廂打開門讓遊客跳下來。看上去這是一份很無聊的工作,其實這還不是最無聊的,最無聊的是,他往往連這種無聊的事都做不了,因為遊客實在太少。儘管順寧市旅遊局打出了千年古剎的名號,但是這種紙糊的老虎是騙不了幾個人的,紅火了不到一年,立即被打回了原形,投入的幾千萬就此打了水漂,不過管事的人不心疼,心疼的人管不了事。
不過後來錢皓當了市長,他還是想出了制勝的法寶,打出了“避暑勝地”的旗號,這下成了順寧及周邊城市人們的避暑熱選,因為這裡確實涼快。後來錢皓被抓了,順寧人說,錢皓擔任市長也就幹了這麼件實事。再後來,人們又聽說,“避暑勝地”這旗號是請專家想出來的,專家費是五百萬,然後順寧人又捶胸頓足了一氣。
有時候,客人從轎廂里出來,還會跟宋君龍聊兩句,首當其衝的問題就是:“這裡為什麼叫鴿子嶺?一隻鴿子都沒有。”
最初宋君龍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問的人多了,老說不知道,宋君龍也不好意思,就伸手胡亂一指:“你看到那片白石頭了嗎?就在那兒……那邊……就那邊……形狀就像一隻鴿子在飛……沒看到?哈哈,有緣的人才能看到。”
這個問題後來驚動了高層,先把宋君龍表揚了一通,接著又給出了一個權威的說法,這是一個神話故事,說精衛填海的時候,不少鴿子也幫忙了,其中有隻鴿子迷路了,一頭撞到了這裡,化作了一片鴿子形狀的白石,於是這座山便叫做鴿子嶺。
於是,皆大歡喜。
避暑勝地,每年也只能熱鬧幾個月,其他時間照樣冷冷清清。現在雖然是夏天,但這兩天陰雨連綿,上山的遊客並不多,一共只有二十來個人。宋君龍也樂得清靜,拿出一份《順寧快報》看了起來,火車脫軌事故今天又上了頭版頭條,專家組在輿論壓力之下,再次進行了深入調查,發現火車當時確實超速了,而超速原因是調度失誤,目前相關責任人已經被刑事拘留。鐵路部門也表態了,說今後要加強安全教育如何如何,然後宋君龍就不看了,因為此類表態他已經看過多次了。
就在這時候,索道突然停了下來,他也沒在意,沒有遊客的時候,調度室經常關掉電源。如此過了兩個多小時,索道重新運行了,沒有遊客上山,自然是有遊客下山了。他站起來,走到所道旁做好了準備。
一個個空轎廂滑了下來,終於後面轎廂有人了。
近了。
那位遊客似乎一點不著急,鴨舌帽扣在頭上,蓋住了眼睛,他低著頭似乎睡著了。高空索道上風很大,他竟然能睡著,宋君龍真是佩服此人。
來了。
宋君龍打開了轎廂門,喊道:“醒醒啦。”
那人還是沒醒,宋君龍跟著轎廂走了幾步,繼續喊道:“醒醒啦。”
已經來不及了,轎廂繞了一圈,重新上行了。就在這時,宋君龍看到了轎廂里的血跡。他立即衝進了值班室匯報了情況,然後打電話給山上的老劉,告訴他有個轎廂里有具屍體,“不要碰轎廂,不要破壞現場。”
二十多分鐘後,那具屍體在海拔一千五百多米的高空索道上轉了一圈之後,重新回到了地面。
一小時後,蘇鏡看到了那具屍體。
然後,他立即想到了蘇楚宜,想到了許偉才,想到了喬昭寧,想到了那家被曝光的網站。
死者姓樊,名玉群,《順寧新聞眼》欄目製片人。
傷在胸口,心臟位置,由於穿一身褐色衣服,所以宋君龍沒有立刻看到血跡。樊玉群手裡捏著一張卡片,不出所料,蘇鏡展開一看正是八圈十一箭頭的圖案,不過與其他不同的是,這張卡片上,從上往下第四個圓圈畫成了一張笑臉。
雖然只是聊聊三筆,但是蘇鏡卻從中看出了嘲笑,兇手已經開始向他挑戰了。
宋君龍說,今天共有二十五名遊客乘坐索道上山,十六人下山,還有這具屍體。
“另外八個人呢?”
“要麼現在還在山上,要麼走路下山了。”
這十六個下山的遊客是同一個旅行團的,是順寧一個小區組織業主旅遊。蘇鏡立即要來了導遊的電話,得知這些人一直是同進同出,基本可以排除有人離隊殺人又歸隊的可能。
宋君龍說,每個轎廂的間隔最少有五六米,最多有十幾米,也就是說,後面轎廂的人是不可能輕鬆地把樊玉群幹掉然後又回到自己轎廂的。更關鍵的是,樊玉群轎廂後,隔了十二個轎廂才是那個旅行團,這十二個轎廂里是沒有人的。
“死者上山的時候,你看到過他嗎?”蘇鏡問道。
“沒印象。”
“一共只有二十五個人上山,你沒印象?”
“他長得又沒啥特點。”宋君龍覺得自己很無辜。
“那你說說哪些人有特點,你記住了幾個人?”
“有個胖子,背著好大一照相機,行動特別遲緩,差點沒擠進去;還有一個女的,渾身灑滿了香水,特別香,嘴上描了口紅,長得還挺白淨,戴了副墨鏡;還有一對年輕人,轎廂都來了,還在那兒親嘴,我跟他們說上去再親,他們說好,一點都沒覺得不好意思,你知道吧?那是兩個男的!還有個男的,叼著支煙,我不讓他抽,說會引起山林火災,他說下雨天會起什麼火?然後一步跳上去了。就這麼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