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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你怎麼對付小此木或者深尾,那是你的事情,我不會插手的。但!”國王冷冷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死死地盯住北原,“如果被我發現,你還在製作偽鈔。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
崇仔揚起嘴角,微笑著看向北原,將右手的大拇指對準喉嚨,從左至右快速地劃了過來。這個經常出現在黑道電影中的經典動作令在場的人都不寒而慄。北原呆呆地立在那裡,僵硬的表情掛在臉上。像剛剛被打撈上來一樣的堀井,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一束束汗水在他的光頭上形成了不規則的曲線。
“好,我們走吧!”國王以五個字結束了這場突擊。
我慢吞吞地跟在崇仔和G少年的身後,對於這樣一個出乎意料的結果,我不知道該怎麼向那笑盈盈的委託人匯報。
臨近傍晚,我決定開誠布公地和NPO的代表進行溝通,我們約在了池袋大橋見面。這座橫跨鐵路、連接JR東口和西口的大橋,和小此木那間淡藍色的玻璃大廈有一定的距離。
十點左右,我站到了長長的池袋大橋上。橋頭的風,沒有我想像中凜冽。我倒真希望它能吹散我的頭髮,清醒我那有些昏沉的頭腦,提醒我保持著冷靜的態度,面對那場未知的談判。
可惜,橋頭的風只是保持著若即若離的感覺,看似溫柔地撫過臉頰,卻透出絲絲的悽然。
年輕的NPO代表已經來到了我的旁邊,他把雙手撐在欄杆上,雙肩微微聳起,轉過頭看向我:
“你是不是已經查出來了?”
我望向橋下那些不同品牌、顏色各異的車子,來來往往地快速穿梭在我們的腳下。在這個時刻,他們不願意停下腳步也根本不可能停下腳步。於是,我轉過臉,儘量不著痕跡地看向小此木:
“是的。NPO里的內應是印製部的堀井,而幕後指使是Sumio Cafe的店長北原。”
我把被崇仔粉碎了的黃綠色紙片拿給他看。
◇
“謝謝你,阿誠!太好了!你幫NPO和池袋都解決了一大難題!”
年輕的代表難掩心中的興奮,露出他那一貫的爽朗笑容。在這樣一個時刻,如果我是一個真正完成任務的偵探該有多好。在這春夏之交的池袋夜晚,感受著徐徐的微風,沉浸在這爽朗的笑容里。可惜的是,我還要繼續履行自己的義務。
我把目光投向了遠處的池袋風景,清潔工廠的煙囪矗立在西口大橋的對面,高大而又偉岸。如果你從不同的角度去觀察它,會發現它有著不同的形狀。有的時候它呈現出六角的姿態,而有的時候它卻魔術般藏起兩角,變成一個四角的建築物。
“北原把你和深尾Enterprise的事情說出來了。”
儘量以輕鬆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我轉過頭,凝視著小此木的側臉。年輕的NPO代表正在注視著遠處那些高低不齊的建築物,與橋下機動車那絢爛的紅黃燈光不同,那些建築物上的紅色避雷燈,忽明忽暗地閃爍著,應在深藍色的夜空里。小此木如孩童般的烏髮被吹了起來,形成好看的波浪。他好像是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然後低下了頭,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哦?這樣啊。原來他已經知道了。不過也是,他和我們的理事確實混得很熟。”
年輕的代表好像是在思考別人的事情,但也明顯透露出無奈的思緒:“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微風還在吹拂著他的發梢,小此木把雙手從欄杆上抬了起來,然後又長長地嘆一口氣,微微蹙起了眉頭。他彎下身子,以雙肘支撐在欄杆上,低下了頭。在這個時候,我真的很想聽到他那爽朗的笑聲。小此木的眼光漫無目的地飄向了遠方。
“阿誠,你的夢想是什麼呢?”小此木向我拋來了一個根本不需要我回答的問題,“一開始,我懷著對這個城市無限的夢想,想通過自己的力量和正義感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在大學剛畢業的時候,我就成立了NPO中心。可是現實的殘酷出乎我的想像,我沒有錢,更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我的大學同學進入一些小型的企業後,已經成績斐然。可能我當時有些著急吧,所以當深尾出現的時候……”
深夜的西口大橋,年輕的代表啞然失笑。這是他的故事,他的歷程。我一直沒有出聲,默默地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因為當時NPO的資金正遇到周轉的瓶頸,而深尾正是看準這個時機提出與我合作。我們商量的是,由他提供給我一筆匿名的資金。當時我以為,連本帶利把錢還給他就行了,可是我想得太簡單了。在我把深尾的錢還完之後,他就硬是把一筆黑錢匯入我的帳戶,讓我幫他洗錢。當時我沒有別的辦法,只要和黑道沾上任何一點關係,你就很難再去擺脫。當時走錯那一步,成為我的致命傷!
“接下來,NPO中心就成為一個表面上的慈善機構。我一面發行POND這種新的紙鈔,希望能夠解決池袋地區那每況愈下的貨幣政策;而另一面,我又不得已地接手深尾的黑錢運作,成了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小此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激動地伸直了胳膊,把身子直直地挺了起來。
小此木的故事好像在我的預料中一樣,我沒有衍生出任何或詫異或同情或氣憤的情緒。對於眼前這個年輕的代表,我還是像開始一樣充滿了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