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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大哥願意網開一面,我們就乖乖準備離開。那隻受了驚嚇的小狗雖然不甘心地直瞪著我們,最後還是和光頭男子走進了一家名叫“佳氣多”的外帶酒店。
“謝謝。”
廣子虛弱的聲音傳了過來,我沒有回應她,向胡同的出口走去。
“你的臉就是被那兩個傢伙打傷的嗎?”
廣子走在我的身後,又恢復了那種若無其事的語氣:
“對啊。”
“怎麼回事?”
“在那條外帶酒店巷,只有我們一家是收日本小姐的。所以,很多客人都願意來我們的店裡,不用花更多的錢就可以玩到日本女人,很多客人都是衝著這點來的。”
我哭笑不得地看向廣子,她淤青未退的臉上綻放出不無自豪感的笑容。
“所以其他的店就說你們搶了他們的生意?”
“是啊。我們也一樣給多和田組交保護費呀。可是只要其他的店一去告狀,我們就倒霉了。整條街上只有我們店不能進行外帶。你不覺得很不公平嗎?”
現在她又怒氣衝天了。路邊一個坐在護欄上的俄羅斯女子,一見到我立刻挺直了腰杆。她穿著牛仔布材質的連身洋裝,短到不能再短。身高很高,膝蓋以下的部位非常修長漂亮。但她馬上就發現了我身後的廣子,然後收起笑臉,表情僵硬地坐回凍得像冰的鐵棒上。不知道為什麼,在池袋,來自亞洲的風塵女子都會專屬於某間酒店;而俄羅斯、保加利亞、哥倫比亞這些國家的淘金女,卻總是在街頭拉客。我轉過頭向這位俄羅斯女子的同行說道:
“那你店裡的每一個小姐,都被那幫人找過麻煩嗎?”
廣子充滿了戰勝的優越感,朝著俄羅斯女人挺起她巨大的胸部。
“怎麼可能!我們店裡頭可以外帶的小姐,就只有我一個啊。”
今晚的天氣還真的是有些寒冷,我的頭也開始痛起來了。
走出西一番街,我和廣子進入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Express Stand,在面對道路的吧檯坐了下來。對於有點奇特的人展現出過剩的好奇心,是我的缺點之一。不過,這個世上沒有人能夠完全改掉缺點的(請花三秒鐘的時間,思考你自己是否能夠改正缺點。以上為心理測驗)。
◇
廣子捧起盛著冰咖啡的玻璃杯,貼在自己留有淤青的臉頰上。
“其實如果靠店裡的固定工資,我們母女倆的日子也是可以過下去的,只不過手頭會非常緊。香緒以後還要上學,而且我總要為自己攢些養老錢吧。除了這條路,我確實想不到別的辦法了。雖然我很笨,可是香緒很聰明,又喜歡看書,我當然希望送她去念好學校。”
我一言不發地聽著香緒母親訴說。一群爛醉如泥的大學生,像一團介於液體和固體之間的生物般滑過路面。其中一個小鬼,不出聲地吐在路旁的樹叢里。五彩繽紛的噴水池。廣子露出有點靦腆的神情。
“哈哈!阿誠。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說很虛偽?嗯,也許吧。除了為香緒考慮,其實我自己是真的喜歡這份工作。因為我會挑人呀,我只選擇接待那些聊起來感覺不錯的客人。不過我這個人不但笨又很容易愛上別人,所以覺得不錯的人一大堆就是了!”
我盯著空計程車的行列看。車頂的紅燈在這寒冷清澈的池袋冬夜,顯得分外的明亮和溫暖。
“我覺得你一點都不笨啊。”
廣子露出有點吃驚的表情。她開始不明所以地晃動起雙肩,連帶著一對胸部也像鐘擺一樣搖了起來。
“阿誠,你不會是看上我了吧?你說的那些話,已經讓我動心了哦。
“我真的是很笨呢。我看不懂報紙,好多客人跟我說的事情我都不明白。有的時候我經常會想,雖然我很疼香緒,希望能讓她過上好日子。但其實我最疼的人還是自己。就算大家都看不起我,有時候還要受那些老醉鬼的騷擾,我還是覺得如果能夠自由地生活,這些我都可以忍受。雖然收容所里有吃有喝,可以給我提供一個安心睡覺的地方,而且我也不用擔心會挨揍,但我還是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了。我沒有特別偉大的目標,如果真的說需要什麼原則,我只是希望能夠擁有自由的生活。為了得到自由,被揍算不了什麼啦!”
廣子還保持著剛才說話時的狀態,把杯子裡的吸管拿了出去,直接把那杯冰咖啡灌進了胃裡,杯底的水珠則斷斷續續地蹦到了她的胸前。我看著這個臉上還留有淤青的女人。就算染得一身腥,也想在這個城市自由地過活。這跟我和G少年的理念不謀而合。儘管會在夜晚充滿奢侈品的購物商場閒晃,但能夠在最下等的街頭出入的自由,比任何奢侈品都來得珍貴。我壓低聲音說:
“你並不想離開那家店,也希望繼續做外賣,是這樣沒錯吧?”
廣子用疑惑的表情看著我,然後點了點頭。我指了指腳下那個名牌紙袋。
“既然是這樣,我就不客氣了。我會幫你料理剛才那幫人的,這個包包就當做報酬好了。不用你再掏錢答謝我了。”
廣子很顯然聽不懂我在說什麼,露出一副估計是客人給她講報紙時的表情,不過我並沒有多作解釋。因為像我這樣的小癟三,如果硬要裝成這個骯髒城市裡的善良騎士,可是會笑掉人家大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