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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期間,他在補習班上下課時,都不曾再實地調查三年坂的事,因為他都在跑舊書店,希望可以找到哥哥買到父親手稿的那家店。目前已經以神田和本鄉為中心找了二、三十家店,仍然一無所獲。
他也試著尋找最近的東京地圖,但發現只有淺草、日本橋和銀座等觀光地圖,而且都只有町名而已。在那份‘五千分之一圖’之後,似乎並沒有重新製作精密的東京全圖。即使如此,他還是花了少少的錢買了十幾張江戶時代的分區圖回宿舍研究,目前暫時毫無收穫。
上個星期,實之再度去谷中拜訪了河田義雄。他連續去了河田的宿舍三次,想詳細了解有關哥哥的情況,但每次都錯過時間。另一位住在千馱木的真庭弘次郎在大學開學後,仍然沒有回到東京。實之去了他寄宿的地方拜訪了兩次,聽女傭說,他向來喜歡遊山玩水,經常一出門就很久沒有音訊。
目前已經掌握到哥哥返鄉前的情況,也得知父親留下手稿這個新的事實,這些都是很明確的收護,但尋找三年坂這件事卻完全沒有進展,根本無法向渡部報告。原本只是想寫一些近況,沒想到竟然變成向他要錢。最後,實之用力撕了那封信。
沒想到聲音出乎意料的大,講師不知道是什麼聲音,嚇了一跳,往實之的方向看了看。實之趕緊低下頭。
“要不要陪我去一個地方?等一下就有課。”
下課後,實之在補習班唯一的聊天對象,來自東北的一位名叫熊澤的學生叫住了他。
“有課?你是說開明的課嗎?”
“沒錯,沒錯,我不敢一個人去偷聽。”
熊澤和實之一樣不擅長英文,有時候會去開明偷聽他們的課。聽說那裡的英文課比較容易懂。但不是該校的學生去偷聽的話,一旦被發現,就會被揪出來,所以熊澤不敢一個人去,每次都會找同學陪他。實之之前都拒絕他,但這天決定跟他去看看。因為他覺得除了調查以外,也應該在課業方面加加油。
他們利用下課的混亂時間順利混進了開明學校的教室。熊澤進教室後,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後排的座位,和幾名認識的學生打招呼。實之是第一次來偷聽,心情很緊張。聽熊澤說,後排的座位有不少是來偷聽的。最好的證明就是快上課時,有的學生找不到座位。於是,原本三個人坐的桌子擠了四個人,甚至有人坐在通道上。
“到底誰是來偷聽的,趕快滾出去!我明明付了錢,卻找不到座位!”有人叫罵道。
終於,一個削瘦的男人走進教室。據說他就是叫“鍍金”這種奇怪名字的英語講師。實之覺得他很像渡部長大以後的樣子。
百聞不如一見,鍍金老師的課的確很條理清晰。最重要的是,他上課時不會自顧自地滔滔不絕,而是採取互動式教學方式。實之很認真地做筆記。雖然這裡的月費很貴,但實之很後悔當初沒有來讀這所補習班。
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就是他要求一位學生英譯日,結果那名學生說得牛頭不對馬嘴,羞紅了臉,教室內鬨堂大笑。實之覺得好像自己遭到了眾人的嘲笑,鍍金卻神情嚴肅地說:
“先找出主語。你還沒有找到主語,只是把單字譯成日文,然後把單字串在一起而已。”
鍍金對全班說:
“翻譯是最後一件工作,要先確定主語是什麼,述語動詞是什麼。”
原來如此,要先確定主語……。
實之走出開明學校時感到受益匪淺。熊澤正在和像是開明學校學生的朋友大聲說話,因為今天是熊澤邀他來的,所以實之就等在一旁。不一會兒,實之發現他們提到“番町”和“土手”。
實之好奇地走了過去,發現他們正在聊一位女學生。仔細一聽,驚覺那個女學生竟是之前在土手三番町看到的女生。
真的太巧了。
實之不由地激動起來。難道有一條看不見的線,把自己和那個女生連在一起嗎?熊澤正在聊天的對象就是剛才大罵沒有座位,操著一口江戶口音的年輕人。他理著平頭,長相很帥氣。那個人說:
“對啊,那個死小鬼把我弟弟打傷了。番町高級住宅的少爺,竟然是附近的孩子王。我不能原諒他,去他家裡找他算帳,結果,是那個女生出來應門。”
“那個死小鬼”似乎是那個女生的弟弟。
“她家還有一個哥哥,連續考了三年一高都沒考上。那個女生也說,在家裡很無聊。他哥哥連續考了幾年都沒有考取,一定很蠢。”
“你和那個女學生是朋友嗎?”
實之忍不住插嘴道。平頭男完全不在意實之是誰,得意洋洋地回答:
“對啊。而且,那個番町的千金小姐明天一點,還要帶兩個朋友一起去咖啡廳和我們聯誼呢。怎麼樣,是不是很吸引人?”
平頭男似乎在邀熊澤同往,難道是要找人撐場面嗎?實之戰戰兢兢地問:
“我也可以去嗎?”
平頭男很爽快地答應了。
“只要你付一圓,誰都可以來。”
除了撐場面以外,還要付錢,所以他才故意說得這麼大聲。實之終於恍然大悟。
花錢的速度如流水,不過這次他花得心甘情願。因為終於可以和住在三年坂的女孩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