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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中途變得很小聲,連鍍金也必須探出身體才能聽到。
二十分鐘後,編輯離開,只剩下鍍金。他叫來身穿印有店徽短外褂的服務生,點了第二杯奶茶。這時,鄰桌一個身穿西裝、背對著他的紳士好像接到暗號似地站了起來,左顧右盼後,坐在鍍金對面的椅子上。
這位西裝穿得也很得體的男士,正是物理化學講師立原總一郎。
他壓低嗓門問鍍金:
“剛才這個人就是天命社的編輯鷺沼洋次郎嗎?”
“對,沒錯,是不是很奇特?當然啦,我沒資格這麼說他。”
“對不起,突然拜託你這件事。因為有一件事讓我很在意。”
“對啊,當我說今天要和他見面,你要求讓你在一旁竊聽時,真是嚇了我一跳。”
身穿和服的服務生端著漆器盤,恭敬地走了過來。立原坐直了身子,告訴服務生自己換了座位,然後又點了一杯咖啡。
鍍金問:
“你聽說我們要討論下次寫稿的事時,有想到什麼嗎?”
立原遲疑了一下回答說:
“要進一步詳細調查後才知道,但這麼做是值得的。我擔心的事似乎成真了。”
“你的擔心成真?”
立原探出身體。
“鍍金老師,剛才你們話說時,中途突然變得很小聲,我只能隱約聽到‘最慘的冬天’和‘把東京燒光’這幾個字。”
“……喔。”
“我在大學時讀過‘最慘的冬天’,所以略知一二,那是指明治十四年左右的連續大火。之後你們又說了什麼?你們聊了很久。”
鍍金閃爍其詞。
“這個嘛。總之,他要求我結合這些內容,討論東京發生這種前所未有的大火的可能性,批判政府在防災政策上的缺失,喚醒民眾的注意。”
立原用銳利的眼神注視著鍍金。
“希望只是這麼簡單……”
當服務生送上第二杯奶茶和咖啡,轉身下樓後,鍍金開始告訴立原,剛才鷺沼小聲對他說的內容。
立原也知道“最慘的冬天”指的是明治十三年(一八八〇年)年底至翌年年初的冬天。這四個月期間,東京連續發生了四起大火。
最初是十二月三十日的“神田鍛冶町大火”,導致兩千一百八十八戶房屋燒毀,屬於中等規模的火災。接著是翌年一月二十六日的“神田松枝町大火”,燒毀一萬零六百三十七戶房屋,和日本橋箔屋町大火併列“明治最大火災”之一。第三起和第四起分別是二月十一日的神田柳町大火和二月二十一日的四谷簞笥町大火,燒毀的房屋分別為七千七百五十一戶和一千四百九十九戶。
那時政府正處於制定憲法和開設國會的混亂時期,“明治十四年的政變”就發生在那年秋天,主張早期制定憲法的大隈重信派和福澤諭吉派都被趕出當時的政府權力中之後,以伊藤博文為中心的長州勢力獨占政府的樞紐,著手創設內閣、鹿鳴館外交和修正條約。
另一方面,大隈派和在此之前就失勢的土佐派(板垣派)則組成立憲改進黨和自由黨等政黨。除了用言論攻擊政府以外,還結合對政府不滿的階層,最後導致秩父事件等地方暴動。
總之,“最慘的冬天”是指明治維新最後階段的混亂時期,在東京連續發生的都市災難。
立原插嘴說:
“所以,他的意思是說,這四場火災其實是政治陰謀嗎?為什麼事到如今,又重提二十年前的事……?”
“對,我也覺得納悶,但鷺沼先生是這麼說的。”
“你應該知道,最近出版了很多維新元老的回憶錄或回顧集吧?”
明治維新的當事人逐漸年邁,明治初年的事也逐漸成為歷史的一頁。有些人覺得如果現在不揭露當年這場政治變革幕後的種種,就會讓真相永遠埋藏在黑暗中,實在可惜。所以紛紛去採訪那些老人,把他們的談話匯集出書。
“根據一個沒有透露採訪對象的可靠消息來源顯示,當年是有幾個喬裝打扮的人到處縱火。”
鍍金放下奶茶,抬起頭。
“目的是在攪亂人心嗎?”
“當然。這項計畫的規模很大,似乎意圖把東京燒光。”
“……把東京燒光?”
“要重新再來一次維新。不過,正如你所見,東京的馬路凹凸不平,到處塵土飛揚;而且雜亂無章的建築充斥。證明這項計畫最後以失敗告終。”
鍍金皺著眉頭。
“這些話屬實?”
“不,很遺憾,目前無法得到證實,也難辨真偽。”
鍍金嘆了一口氣,靠在椅子上。
“原來如此,如果真有其事,那麼現在的東京就會像巴黎一樣,成為一個井然有序的首都了。”
“應該吧。”
“……姑且不談縱火的事。從江戶時代到目前為止,曾經發生過整個東京付之一炬的大火嗎?”
“明歷大火幾乎達到這個規模。”
“明歷大火?”
鍍金對日本歷史的了解有限,即使聽到這個名字也毫無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