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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茨維爾有一處民用機場,但安東尼的飛機並不在那裡落地。軍事空運處的飛機在紅石兵工廠內部的簡易跑道降落。所謂的“候機樓”是一間木屋,“指揮塔”則是搭在鋼架上面的一間飛行控制室。
安東尼一邊搖晃著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邊穿過曬焦的草坪。他帶的小包里裝著他的槍、一本假護照和五千美元現金,這是他的應急包,每次搭飛機時必定隨身攜帶。
他體內的腎上腺素飆升,未來的幾個小時內,他會殺掉一個人,這是戰爭結束後的第一次。一想到這裡他的胃部就發緊。要在哪裡殺他?方案之一是在亨茨維爾機場等路克,在他離開機場時跟著他,在路上將其開槍打死,但這樣風險太高,路克可能會發現他,然後逃得無影無蹤。若是這樣,安東尼就再也不能如此容易地找到他了。而且,如果他不小心行事,路克還有可能提前逃跑。
也許最好是弄清楚路克打算幹什麼,然後提前到他要去的地方伏擊他。“我去基地打聽一下消息,”安東尼對皮特說,“我希望你到機場去守著。如果路克到了,或者發生了別的事,你就到這裡聯繫我。”
簡易跑道的旁邊,一個身著中尉制服的年輕人正舉著一個寫有“卡羅爾先生,國務院”的牌子,安東尼朝他揮揮手。“西克漢姆上校向您致意,先生,”中尉莊重地說,“應國務院的要求,我們為您準備了一輛汽車。”他指指一輛軍綠色的福特。
“很好。”安東尼說。上飛機之前,他給基地打了電話,明目張胆地謊稱奉CIA局長艾倫·杜勒斯的命令,要求陸軍對一項細節保密的重要任務的執行予以配合。他的辦法奏效了:這位中尉的態度十分殷勤。
“如果您能在方便的時候拜訪我們的總部,西克漢姆上校會很高興的。”中尉遞給安東尼一份地圖。這個基地很大,安東尼意識到。它向南延伸了好幾英里,一直到田納西河畔。“總部大樓的位置標在地圖上,”中尉繼續說,“我們收到一條口信,請您給華盛頓的卡爾·霍巴特先生打電話。”
“謝謝你,中尉。克勞德·盧卡斯博士的辦公室在哪兒?”
“在計算實驗室,”中尉拿出一支鉛筆,在地圖上標記了一下,“但那裡的人這周都去卡納維拉爾角了。”
“盧卡斯博士有秘書嗎?”
“是的——瑪麗格爾德·克拉克女士。”
她也許知道路克的動向。“好的。中尉,這是我的同事皮特·麥克賽爾,他需要到民用機場去接機。”
“我願意開車送他去那裡,先生。”
“謝謝你。如果他需要聯繫在基地的我,最好是該怎麼做?”
中尉看著皮特:“先生,您隨時可以打電話到西克漢姆上校的辦公室留言,我會把留言轉達給卡羅爾先生。”
“很好,”安東尼爽快地說,“我們走吧。”
他鑽進福特車,看過地圖,發動了汽車。這是一個典型的軍事基地。筆直的道路穿過林地,沿途有些修剪得如同新兵的髮型一樣短的長方形草坪。這裡的房子都是平頂的,用棕褐色的磚塊壘成。路標設置得很到位,安東尼很容易就找到了計算實驗室,這是一座兩層高的丁字形建築。安東尼好奇他們為什麼需要這麼大的地方來做計算工作,接著便意識到,這裡一定有一台強大的計算機。
他把車停在外面,想了一會兒。他只有一個簡單的問題要問:路克打算去亨茨維爾的哪裡?瑪麗格爾德很可能知道,但她通常會為路克保密,戒備陌生人的,特別是對一個兩眼烏青的陌生人。不過,別的人都去了卡納維拉爾角參與那件大事,只有她留在這裡,她可能會覺得寂寞和無聊。
安東尼走進大樓,發現裡面有一間開放式辦公室,擺著三張小桌子,每張桌上都有台打字機,其中兩張桌沒有人,第三張桌子後面坐著一位黑人女性,大約五十歲,身穿印著雛菊的棉質連衣裙,戴著人造鑽石鑲邊的眼鏡。“下午好。”安東尼說。
她抬起頭。他摘掉太陽鏡。見到這副尊容,她驚奇地瞪大了眼睛。“你好!有什麼事嗎?”安東尼故作誠懇地說:“夫人,我想找一個不會打我的老婆。”
瑪麗格爾德哈哈大笑。
安東尼拖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桌子的另一側。“我從西克漢姆上校的辦公室來,”他說,“我找瑪麗格爾德·克拉克。她在哪兒?”
“我就是。”
“噢,不是吧,我要找的克拉克女士是個成年女人,不是你這樣的小姑娘。”
“你別哄我了。”她說,但她已經樂得合不攏嘴了。
“盧卡斯博士要過來——我猜你已經知道了。”
“他今天早晨給我打過電話。”
“他幾點能來?”
“他的飛機兩點二十三分落地。”
這是一條有用的信息。“這麼說他大約三點就能過來。”
“不一定。”
啊哈。“為什麼?”
她告訴了安東尼他想知道的東西。“盧卡斯博士說,他要先回家,然後來這裡。”
太好了。安東尼簡直不相信自己的運氣。路克會直接從機場回家。安東尼可以去那等著,然後等他一走出家門就開槍打死他。也不會有目擊者,如果他使用消音器,連槍聲都不會有人聽見。安東尼可以把屍體留在原地,開車溜之大吉。埃爾斯佩思遠在佛羅里達,可能要好幾天才會有人發現屍體。
“謝謝你,”安東尼對瑪麗格爾德說,他站起來,“很高興見到你。”沒等對方詢問他的姓名,他就離開了房間。
他開車來到總部大樓,那是一座三層的長條形混凝土建築,看起來像一座監獄。安東尼找到了西克漢姆上校的辦公室。上校不在,一位中士帶他來到一個空房間,裡面有一部電話。
安東尼給Q樓打了電話,但並沒有找他的老闆卡爾·霍巴特,而是直接聯繫卡爾的上司喬治·庫伯曼。“怎麼回事,喬治?”安東尼問。
“你昨晚朝別人開槍了嗎?”庫伯曼問,他的大煙嗓聽起來比平時還要沙啞。
安東尼努力擺出一副虛張聲勢的做派,這正是庫伯曼喜歡的。“噢,該死,誰告訴你的?”
“五角大樓的一個叫湯姆·厄里的上校,他在局長辦公室說的。厄里還把這事告訴了卡爾·霍巴特,他巴不得聽到這樣的消息。”
“他們沒證據,我把所有子彈都撿起來了。”
“這個上校在一堵破牆上發現一個洞,大約有九毫米寬,他猜出是什麼造成了這個洞。你打到什麼人了嗎?”
“很遺憾,沒打中。”
“你現在在亨茨維爾,對嗎?”
“是的。”
“你應該立刻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