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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我十分不願意看到他用那樣一種眼光盯視我,我還是想跟他說說關於廚房窗戶的事情,因為昨晚我從夢裡醒來發現他家的廚房窗戶沒關。
鄭芬芳的老公馬路十分不耐煩,他盯著我,像要把我盯化了一樣,說,謝小白,天兒越來越暖了,誰家窗戶天天關著啊?再說了你老盯我們家窗戶幹什麼呀?是不是有偷窺欲呀你?
我奇怪老實人馬路怎麼會用這樣一種口氣跟我說話,我吞了口唾液,決心忍一下。我說我夢見你家鄭芬芳從窗戶里墜下來了。要是你把窗戶關好,可能她就不會墜下來了。
馬路從鼻孔里發出幾聲笑,說,我靠,謝小白,我建議你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馬路居然說我靠,他把一個大旅行包夾在車後架上,瘦腿偏上車子,我的嘴巴還沒合上,就從我眼前揚長而去了。
我說的都是真的。昨晚我除了夢見女孩西西,還夢見了鄭芬芳。她一會兒穿著酒紅色的睡衣從廚房窗戶里墜落下來,一會兒蓬著可愛的娃娃頭在窗玻璃後面空洞地向外看著什麼東西。鄭芬芳小時候的樣子很漂亮,像個洋娃娃。
我認定關於鄭芬芳的夢不是憑空而來的,但是她到底會不會像我夢裡那樣從廚房窗戶里墜落下來呢?這個問題攪得我心神不寧。馬路一路冷笑著從西沙旺小區消失以後,我就上樓去拍響了他家的門。鄭芬芳在裡面睡眼惺忪地踢踢踏踏晃到門邊打開門,說,哦,你呀,進來吧。
鄭芬芳一副睏倦的樣子,頭髮蓬亂,眼圈發青。這個視容顏如生命的女人如果不受夢遊症的干擾,恐怕要比現在還年輕漂亮得多。她重新躺回床上補睡,讓我自便。
關於她家,現在我最感興趣的是廚房。她一讓我自便我就去了廚房。我站在窗戶後面首先看見了我家陽台,海藍色的沙灘椅,窗台上的水晶瓶,裡面插著幾支翠綠的富貴竹和鐵鏽色的銀柳。我還看見母貓落落躍上了窗台,把臉貼在玻璃上向下凝望。我突然看見它縱身從窗戶里躍了出去,小小的身子輕飄飄地在空氣里劃了一道黑色的線。
我驚呼了一聲,才發現剛才只不過是我的幻覺,母貓落落仍然憂鬱地趴在窗台上。
貓靈 第十章59
我的牙科醫生駱橋說他又想我了。
他在電話里吧吧地親我,說,小巫女,想不想我?然後又說,你改變了我的一生。
後面這句話聽起來倒是蠻煽情的,尤其從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嘴巴里說出來。電話子機信號不太好,我抽出天線,坐在沙灘椅上聽他煽情。他開始說我的身體了,說它是如何地生動和美好。我想幸好他在醫院裡是要穿著白大褂工作的,否則可能要出醜。他的意思很明確,想跟我做愛了。
可是我沒空,我今晚要上鄭芬芳家裡睡,我告訴他,鄭芬芳的老公馬路出差了。
這個男人在電話里撒了一聲嬌,最後說,那好吧寶貝小巫女,再跟我說會兒話吧。
我給他講我昨晚的夢。面目不清的男人在我家裡出現,空氣里垂掛著銀光閃閃的不鏽鋼廚具,刀、叉、鏟,還有那把蒙古小獵刀。男人的胸這回是被我用蒙古小獵刀搗爛的,像剁了一堆豬肉餡。鄭芬芳穿著酒紅色睡衣下墜,蓬著娃娃頭空洞地看什麼東西。
最後我講到了冥河。我說我在夢裡看到那條黑漆漆的冥河了,就是我編造的蒂森娜故事裡那條冥河,我看見我母親白露和女孩西西在冥河裡露出美麗蒼白的臉。很奇怪,為什麼是女孩西西跟白露在一起呢?
我站在岸邊,希望她們能順利地游到岸邊,爬上來。但是我看到白露和西西在冥河裡露出了白色的尾,她們的下半身完全是魚的樣子。我絕望地大哭,這個時候母貓落落用小爪子拍醒了我。
我事先是念著女孩西西的名字進入昨晚這場昏睡的,事實如我所盼的那樣,我夢見了女孩西西。但是她居然是跟我母親白露在一起,而且是在我故事裡的那條冥河裡。我在故事裡把食眼鷹奧吉佩變成了一條在陰間不死的冥魚,它時刻跟隨在蒂森娜的身邊,企圖復仇和復活。
我昨晚似乎在花圃附近看見女孩西西了,我告訴駱橋。接下來我有些猶豫,不知道該跟他再說些什麼。我希望在夢裡看見女孩西西,而夢裡她跟白露在一起這個情節是不是正是我潛意識裡所期盼見到的呢?
有些可怕。我說駱橋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貓靈 第十章60
第一天夜裡鄭芬芳的睡眠很正常,我驚奇地發現她還打著輕微的鼾聲,我以為只有男人才打鼾。我本來就沒多少睡意,躺在她床上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睡覺,所以她的鼾聲讓我覺得饒有興味。
半夜裡,鄭芬芳起來上了躺衛生間,我當時以為她的夢遊症發作了,很緊張,打算跟蹤她,看她幹些什麼,結果她在馬桶里稀里嘩啦地弄了一些響聲,跌跌撞撞地摸進來,躺倒了繼續大睡。
第二天夜裡,鄭芬芳終於在夢遊症里粉墨登場了。她幾乎是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床,身體直板板又輕飄飄,筆直地飄出臥室。我下了床跟在她後面,看見她筆直地穿過餐廳進了廚房,站在窗戶面前。我早已經把廚房窗戶都關好了,但是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來,夢遊症患者是很怪的,在那個特定的時間段里,他們幾乎有穿牆破門的特異功能,關窗可能毫無意義。